第二天,我去找姑姑。
心跳得咚咚响,像揣了面小鼓。
“姑姑,”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姑姑正低头整理烫发用的塑料帽,闻言抬起头,手上动作没停:“嗯,你说。”
“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我斟酌着字句,“我爸那边,工资快一年没发了。
家里……我想着,早点自己赚点钱,贴补一下。”
我顿了顿,抬眼看着她,终于把话说完,“我和金秀姐,想合伙开个小店。”
话说完,我屏住呼吸,等着她的反应。
姑姑手里的动作停了。
她看了我一会儿,那目光平静,却像在细细掂量。
过了几秒,她轻轻叹了口气:“你这话说出来,是心里已经决定好了吧?”
我抿了抿嘴,诚实地点点头:“嗯。我想试试,多赚点钱。”
姑姑把手里的塑料帽放下,拍了拍围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霞子,”她轻声说道,声音平静得让我感到意外,仿佛没有一丝波澜。
接着,她又缓缓地补充道:“说实在的,你学的是真快!
在我所教过的徒弟当中,可以说是最聪慧的一个。”
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感,喉咙也变得有些紧绷起来。
我大概也猜到了,你手艺学得差不多了,我这小庙,怕是留不住你了。”
这时,只见姑姑停顿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原本温和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可是呀,”她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与人合作经营生意,可不像你摆弄手中的剪刀那般轻松!
毕竟,两个人一起共事,需要齐心协力、目标一致;
同时还要账目清晰明了、互不拖欠;
遇到事情更要相互商议探讨、共同决策才行呐!
其中的门道和规矩,远比修剪头发要来得错综复杂得多,而且也是极其耗费心力!”
听完姑姑的一番教诲后,我深以为然,于是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放心吧,姑姑!
我都懂的。
以后不管碰到什么问题,我们都会好好商量解决的!”
“行,你有这个心,想去闯闯,我也不硬拦着。”
姑姑看着我,眼神里有关切,也有过来人朴素的告诫,“哪天要是觉得那摊子支不下去了,或者心里委屈了,别硬扛。”
“回来,姑姑这儿还给你留着把椅子。到时候,每个月给你开三十块钱。”
三十块!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钱,更是姑姑给我留的一条安稳的退路,一份沉甸甸的保障。
眼眶猛地一热,我赶紧低下头,怕她看见里面泛起的水光,声音也哽了一下:“嗯,姑姑……我去试试。”
“要是真开不下去了,我就回来。”
“去吧,”姑姑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暖意,“自己当心点。”
开业了告诉我一声,我和英子她们,有空也去给你捧捧场。”
从姑姑店里出来,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好像随着姑姑那句“去吧”,咕咚一声落了地,激起一阵轻松却也空茫的回响。
前路全然未知,但有了姑姑这句话稳稳地垫在心底,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里,忽然就掺进了一丝可以回头的安心。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脚下这条蜿蜒向前的路,才真正要开始靠我自己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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