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松涛掠过山梁时,沈烬的指尖还残留着烬火灼烧后的微麻。
她望着前方被月光浸得发白的山道,喉间泛起股铁锈味——方才强行压制诅咒动用烬火,反噬的灼痛正顺着血脉往上窜。
"歇会儿?"楚昭的声音裹着寒气飘来。
他的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软剑的银鞘,"段云说赵原山庄就在前面山坳,不差这半柱香。"
沈烬摇头,袖中手指悄悄攥紧。
她能感觉到楚昭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顶,像从前每回她强撑时那样——他总看得穿她所有伪装。"南宫烬咳血的样子..."她低低开口,靴底碾碎一截枯枝,"逆魂丹的毒在催命,我们等不起。"
段云的身影从前方树影里闪出来,青衫下摆沾着夜露:"王妃、殿下,到了。"
赵原山庄的竹门虚掩着,门楣上"松风"二字被雨打风吹得褪了色。
沈烬刚抬手叩门,门内便传来木屐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开门的中年猎户鬓角染霜,见到他们时瞳孔骤缩,手里的陶碗"啪"地摔在地上。
"赵大哥。"沈烬轻声唤。
赵原的喉结动了动。
他弯腰去捡陶片,指节因用力泛白:"三年前你们来问南宫的事,我就说过...他走的时候,连我递的热粥都泼了。"
楚昭伸手按住沈烬欲掏断玉的手,替她接话:"我们在镜渊幻境里,见着他埋断玉的样子了。"他声音沉得像山涧潭水,"那玉埋在你们小时候种的那棵老槐树下,埋的时候他说,'等阿妹需要我时,这玉能替我认路'。"
赵原的肩膀突然抖了抖。
他转身往院里走,粗布裤脚扫过满地陶片:"进来吧。"
堂屋的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沈烬将拼合的断玉放在案上,月光透过糊着旧纸的窗棂,在玉面刻痕上投下细碎光斑。
那是两道交叉的剑痕,当年南宫烬为救她挡刀时,剑尖在玉佩上划下的。
"你说过,这玉能唤回他的初心。"沈烬的指尖抚过刻痕,像在抚过少年时那人沾着血的手腕,"赵大哥,求你..."
"我留着的不是玉。"赵原突然打断她。
他从梁上取下个油布包,动作轻得像在捧什么易碎的命,"是信。"
泛黄的信笺展开时,沈烬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字迹是南宫烬少年时的,笔锋还带着生涩的狠劲:"此生不弃,此心不堕,若有一日迷失,请以断玉唤我归。"最后那个"归"字墨色重得透了纸背,像滴凝固的血。
"他十五岁那年,被仇家追得断了三根肋骨。"赵原的声音哑得像老树皮,"在我这儿养伤时写的。
写完就说,要是哪天他疯了,要是他伤了阿妹...让我拿这个砸醒他。"
沈烬将信笺叠好,小心收进贴胸的暗袋里。
她能感觉到那点温度透过薄衫烙在心口,像当年南宫烬焐她冻僵的手时那样。"我要让他看到这段誓言。"她抬头时,眼眶泛红,眼底却燃着簇幽蓝的火,"就算他现在拿短刃抵着我喉咙,我也要把这信塞进他手里。"
楚昭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他的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我替你挡短刃。"
段云突然在院外低喝一声。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竹门外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晃,枝桠间漏下的月光里,有细碎的寒芒闪过——像是某种淬毒的暗器擦过树皮。
沈烬的手按上暗袋里的信笺。
她能听见自己血脉里烬火翻涌的声音,像在应和远处山风里传来的,极轻极轻的青铜铃声。
竹门"咔"地裂开道缝隙时,破风声裹着腥气直刺后颈。
沈烬耳尖微动——那是淬了蛇毒的柳叶刀才有的锐响,目标分明是背对门站着的赵原咽喉。
"小心!"段云青衫翻卷如鹤,人已掠至赵原身侧。
他腰间软剑出鞘时带起尺许寒芒,竟生生挑开那抹致命刀光。
金属交击的脆响里,赵原踉跄着撞进椅背,额角瞬间沁出冷汗——方才刀锋擦过他喉结,已在皮肤上划开道血线。
楚昭的动作比沈烬更快。
玄色大氅在转身时翻成墨色漩涡,他袖中银链"唰"地绷直,链尾的淬毒短刃精准缠住第二名杀手的手腕。
那杀手闷哼一声,整条右臂被银链绞得筋骨错位,短刀当啷坠地时,指节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显然是被楚昭用内劲震碎了骨骼。
第三道刀风擦过沈烬鬓角。
她闻见熟悉的腐草味,那是南宫烬暗卫惯用的迷香。
怒火腾地窜上心口,烬火在血脉里翻涌如沸,连指尖都泛起幽蓝光晕。
可当她看见赵原颤抖的手正攥着那封泛黄的信笺,突然想起幻境里南宫烬埋玉时泛红的眼尾——他说"等阿妹需要我时",所以她不能烧得太狠。
"退!"沈烬低喝一声,掌心腾起的火焰骤然收缩成拳大的火球。
那杀手被热浪逼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老槐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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