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钟面,没有丝毫犹豫。“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抓起桌上记着地址的纸条,冲出了排练厅大门。苏星晚追到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他疾奔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一闪而逝,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里,像一颗义无反顾投入浓墨的星子。
“星晚姐,我们……钢琴……”小赵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看着那架沉默的庞然大物。
“别慌!”苏星晚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刺得肺腑生疼,却奇迹般地让她挺直了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换来一丝清醒,“相信顾沉舟!我们帮张师傅,先把钢琴稳住!能恢复多少是多少!”她猛地转身,眼神重新变得像淬火的钢,尽管那坚硬之下是汹涌的惊涛骇浪。她利落地挽起袖子,迅速给张师傅递工具,扶稳拆卸下来的沉重琴键盖板,在张师傅精准而简短的指令下,小心翼翼地协助他用特制的钳子拨正歪斜的击弦机部件,用软布擦拭琴槌上沾染的灰尘。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鬓角流下。每一次榔头敲击琴槌进行微调时发出的沉闷回响,都像重锤般敲打在她紧绷欲断的神经上。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疯狂祈祷:沉舟,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啊!
城市的夜已彻底苏醒,霓虹如流淌的熔岩,将出租车的车窗涂抹成光怪陆离、飞速变幻的抽象画。顾沉舟紧盯着前方计价器上不断跳动的猩红数字,每一次数字的攀升都像重锤在他心头狠狠擂过。他一遍遍拨打着“天籁乐器行”门头上印着的那个固定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冗长而冰冷的忙音,那单调重复的嘟嘟声,无情地切割着他仅存的希望,如同钝刀割肉。司机在晚高峰的粘稠车流中艰难地腾挪、加塞、急刹,每一次剧烈的刹车带来的前倾,都让他胃部一阵痉挛般的抽搐,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攥着的那几根断裂的琴弦样本,冰冷而滑腻,仿佛成了维系整个舞台生命线的唯一稻草。
“师傅,再快些!求您了!再快些!”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和急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而他只能寄希望于这辆车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的喉咙因为过度的喊叫而变得嘶哑,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前方道路上的每一个可能穿行的缝隙,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时间在他的焦急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车子的速度却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提升。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出租车终于在“天籁乐器行”那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门前一个急刹停住时,顾沉舟甚至来不及等车完全停稳,甩开车门就冲了出去,零钱也顾不上等找。卷闸门已经拉下了一大半,冰冷的金属反射着街灯的光,里面透出的灯光正在迅速熄灭!门缝下的光线急剧收窄!
“等等!请等一下!王师傅!等等!”顾沉舟几乎是扑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手猛地拍在冰冷的金属卷闸门上,发出“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寂静的街角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了不远处树上栖息的夜鸟。
卷闸门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嘟囔和抱怨,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卷闸门“哗啦”一声,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音,向上卷起一尺多高。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深蓝色工装围裙的老者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被打扰的愠怒和不耐烦,眉头紧锁:“吵吵什么!打烊了!天大的事也明天请早!” 说着就要把门重新拉下。
“王师傅!求您!等等!”顾沉舟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下,他甚至来不及抹一把,就将手中那把伤痕累累的旧琴和仅存的一根完好的琴弦,急切地递到那狭窄的门缝前,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破碎,“您看看!学校……艺术学院!明天大演出!压轴曲目!就缺这种弦!求您帮帮忙!维修室的张师傅说……说只有您这儿可能有!只有您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老者——王老板脸上的愠怒在看清顾沉舟焦急的面孔和他手中那把琴时,微微一滞。他的目光落在那把伤痕累累的旧琴深沉的酒红色琴身上,又仔细看了看顾沉舟递过来的那根特殊的琴弦断头和那根仅存的完整琴弦,眼神中的愠怒慢慢褪去,代之以一种深沉的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对顾沉舟来说漫长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了一个世纪。终于,王老板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悠长而复杂,似乎带着对某种遥远过往的追忆和深深的无奈,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
“唉……你这小子……”他摇摇头,语气软了下来,带着认命般的疲惫,“……进来吧。”他费力地将沉重的卷闸门又往上推高了一些,侧身让开通道。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松香、陈年木料、油漆和灰尘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仿佛打开了尘封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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