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巷口的泥土里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阿月前些日子撒下的牵牛花种子,也悄悄顶破了薄土,卷着嫩黄的芽尖。铺子门前的竹架被石敢当重新加固过,横斜的竹枝上,苏烬和阿念系了好几串风干的野果,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声响,和着绣线穿过绷架的“沙沙”声,成了巷子里新的调子。
这日清晨,铺子刚打开门,就来了两个背着竹筐的身影——是邻镇的一对姐妹,姐姐叫春桃,妹妹叫夏荷,前日听赶集的同乡说起“瓷绣同源”的铺子,特地赶了早来。“姑娘,我们也想学染绣线,”春桃红着脸,从筐里拿出几块自己绣的帕子,针脚略显生涩,“镇上的绣品总卖不上价,听说您这线染得像瓷器,想着或许能让绣活好看些。”
阿月接过帕子,指尖抚过上面的兰花纹,笑着点头:“不难的,染线的法子就藏在瓷窑的旧账册里,咱们从最基础的‘水色’开始学。”她转身从博古架下的柜子里取出几个白瓷小碗,又拿出晒干的茜草、槐花和黄檗,“你看,这茜草能染出像胭脂瓷般的淡红,槐花是仿月白釉的浅蓝,咱们先试着调一碗和你帕子上兰花相配的‘天青’。”
沈知远这时正带着两个镇上的少年在铺子后屋摆弄陶轮,那是他托人从县城买来的旧物,打磨翻新后,成了教少年们制瓷的“教具”。“手腕要稳,像咱们巷口的老槐树,根扎得深,枝桠才稳当,”他握着少年阿树的手,慢慢转动陶轮,“先别想着画纹样,把坯胎捏圆了,就像把日子过踏实了,往后才能添上好看的花。”阿树学得认真,额角渗出细汗,旁边的阿岩则在一旁揉泥,偶尔偷瞄阿月教春桃染线的样子,嘴角带着腼腆的笑。
王奶奶和李奶奶坐在铺子门口的竹凳上,一边择着刚采的野菜,一边看着眼前的景象。“你看这阿月,教起人来有模有样的,像极了她娘年轻时的样子,”王奶奶笑着说,手里的荠菜被择得干干净净,“还有知远,把那几个野小子管得服服帖帖,往后瓷窑的手艺,总算有人接着了。”李奶奶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朝后屋喊:“阿树、阿岩,歇会儿,吃块糖再练!”
正午时分,墨无殇提着一壶新沏的茶从巷口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画板的青年。“这是县城里画馆的周先生,”墨无殇笑着介绍,“前日他来镇上写生,看到咱们铺子的‘瓷绣合璧’长卷,非要来讨教纹样的画法。”周先生对着墙上的长卷连连赞叹,目光落在阿月刚染好的那碗“天青”色线上,眼睛一亮:“姑娘这颜色,比我在瓷窑里见过的釉色还要鲜活,若是能把这颜色画进画里,定是极美的。”
阿月闻言,从绷架上取下一块刚绣了半只鸽子的素绢,“周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妨试试用染线的颜料作画,就像咱们把瓷纹绣进绢布,或许能有新的模样。”周先生大喜,当即铺开宣纸,阿月则在一旁调颜料,沈清辞也凑过来,用细笔在纸上勾勒出瓷瓶的轮廓,周先生蘸着染线的“天青”色,细细晕染,不多时,一幅“瓷瓶映绣”图便有了雏形,瓷瓶的温润、绣线的灵动,竟在纸上融成了一体。
傍晚时,春桃和夏荷捧着自己染好的第一碗“天青”线,满脸欢喜地告别,约定明日再来。阿树和阿岩则捧着自己捏出的第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瓷碗,跑到沈知远面前,眼里满是期待。沈知远接过瓷碗,摸了摸两人的头:“好得很,这是你们的第一个‘作品’,等烧好了,就用来装染线的颜料,往后看着它,就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学过来的。”
苏烬和阿念带着小野猫在巷口追逐,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小野猫跳上竹架,碰掉了一串野果,滚落在刚冒芽的牵牛花旁。阿月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巷子里的人来人往,手里握着那碗“天青”线,忽然觉得,所谓的“传承”,就像这春雨后的芽尖,不声不响,却在每个人的手里、心里,慢慢长出了新的模样。
沈知远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巷口的灯笼渐渐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着竹架上的野果,映着后屋陶轮转动的影子,也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脸。“往后啊,这巷子会更热闹的,”沈知远轻声说,“会有更多人来学染线、学制瓷,会有更多的鸽纹绣品、瓷瓶纹样,带着这巷子的暖,走到别处去。”
阿月点点头,风吹过,带来了槐花的香,也带来了绣线的淡香,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天青”色,像极了雨后初晴的天空,也像极了这巷子里,正慢慢铺展开的,充满希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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