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春雨过后,巷口竹架上的牵牛花藤蔓已爬得老高,淡紫色的花骨朵缀在青碧的叶片间,像阿月染的“天青”线里落了星子。铺子门前的空地上,石敢当新搭了个竹编凉棚,棚下摆着两张长竹桌,每日都有邻里或学手艺的人围坐在此,染线、绣花、聊家常,绣线的淡香混着竹荫的清气,漫在巷子里。
这日辰时,阿月刚把新染的“月白”线晾在竹架上,就见巷口来了辆骡车,车帘掀开,走下一位穿着素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个小厮,手里捧着个锦盒。男子走到铺子前,对着博古架上的鸽纹瓷瓶端详许久,才开口问:“敢问姑娘,这瓷瓶上的纹样,可是按旧年竹院瓷窑的图谱所制?”
阿月点头,笑着迎上前:“正是,这纹样是从家传的瓷窑账册里寻来的,还融进了绣品的针法。”男子眼睛一亮,自报家门:“在下姓陈,是县城里‘聚珍阁’的掌柜,听闻镇上有‘瓷绣同源’的铺子,特地来瞧瞧。前几日得了块旧年竹院的瓷片,上面的鸽纹与这瓷瓶如出一辙,只是瓷片边角残缺,想寻些纹样补全它。”
说着,陈掌柜让小厮打开锦盒,里面放着块巴掌大的青瓷片,瓷片上的鸽纹只剩半只翅膀,釉色却依旧温润。阿月父亲闻讯从后屋出来,接过瓷片细细摩挲,叹道:“这是早年瓷窑烧的‘雨过天青’瓷,当年只烧出寥寥几件,没想到还能见到残片。”沈知远也凑过来,指着瓷片上的纹路:“这纹样的走势,和账册里记载的‘归鸽纹’一致,阿月绣品里的鸽子,翅膀针法正是仿着这瓷纹的弧度来的。”
陈掌柜大喜:“若是能让瓷绣纹样合在一起,补全这瓷片的缺憾,便是一桩美事。我想请姑娘绣一幅鸽纹绢帕,再请老先生按纹样补画瓷片残处,日后摆在聚珍阁,也让更多人知道瓷绣同源的妙处。”阿月欣然应下,当即取来素绢和染好的“天青”“月白”线,坐在凉棚下的竹桌旁,开始勾勒鸽纹的轮廓。沈清辞则研墨铺纸,对照瓷片和账册,细细画出残缺的鸽翅纹样。
一旁,春桃和夏荷正跟着阿月学绣“兰草纹”,见阿月绣得专注,两人也放轻了动作,绣线穿过绢布的“沙沙”声,与沈清辞笔尖划过宣纸的“簌簌”声,在竹荫下格外和谐。阿树和阿岩抱着刚捏好的小瓷坯过来,想让沈知远指点,见铺子里有客人,便乖乖站在凉棚边,小声讨论着瓷坯上该画什么纹样。
正午时分,王奶奶端着刚蒸好的艾草糕走出家门,分给凉棚下的众人。“尝尝鲜,刚从地里割的艾草,带着春气呢!”她把一块糕递给陈掌柜,笑着说,“咱们这巷子的手艺,都是靠手一点点做出来的,就像这艾草糕,得慢慢揉、细细蒸,才会香。”陈掌柜咬了一口,艾草的清香混着米香在舌尖散开,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景象,感慨道:“难怪手艺能传下来,这巷子里的暖,比手艺更难得。”
傍晚时,阿月的鸽纹帕子已绣好大半,绢布上的鸽子,翅膀用“天青”线绣出瓷釉般的光泽,尾羽则用“月白”线晕染,竟与瓷片上的纹样浑然一体。沈清辞也画好了补全的鸽纹图,陈掌柜拿着图与瓷片比对,连连称赞:“天衣无缝!这瓷绣合璧,真是妙极了。”他定下日后再来取帕子和补画瓷片的日子,临走时,特意买了几件阿月绣的鸽纹小件,说要带回去给店里的伙计们瞧瞧。
陈掌柜走后,苏烬和阿念抱着小野猫跑过来,手里拿着几张画着小鸽子的纸。“阿月姐姐,我们画了新的鸽纹,能绣在帕子上吗?”苏烬举起画纸,上面的鸽子歪着头,翅膀画得像小扇子,格外可爱。阿月笑着接过,“当然可以,咱们把这小鸽子绣在帕子边角,就叫‘稚子鸽纹’,好不好?”阿念用力点头,小野猫也“喵”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众人坐在凉棚下,看着竹架上晾着的绣线、桌上的瓷坯和画纸,阿月父亲忽然说:“以前总怕手艺断了,现在才明白,只要有人愿意学、愿意做,手艺就断不了。就像这牵牛花,藤蔓爬到哪儿,花就开到哪儿。”沈知远点头,望着渐暗的天色:“往后,咱们还能把手艺教给更多人,让这瓷绣的暖,像牵牛花的藤蔓一样,爬得更远。”
夜幕落下,铺子的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竹编凉棚,映着晾在架上的绣线,也映着众人的笑脸。阿月摸着手里未绣完的帕子,指尖划过绢布上的鸽纹,忽然觉得,所谓的“传情”,不仅是手艺里的情,更是人与人之间的情——就像这巷子里的人,用双手做着手艺,用真心暖着彼此,让旧的手艺,在新的日子里,开出了最鲜活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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