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蝶薄如幻影的翅膀扇动着,却稳稳的悬在苏锦瑟右眼睫上,纹丝不动。
风从北边吹来,卷着焦灰扑面,呛得人喉咙发干。
断龙坡往北三百里,就是北邙荒原,一片被活埋了三十年的死地。
这里的土是黑的,是烧透后冷却的灰烬;地也是硬的,是被尸气凝结、抽干了愿力后的坚壳。
寸草不生,连一只虫子爬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只有风在不停的刮,吹得焦灰四处翻飞,像是在这片无名的坟场里搜寻着什么。
苏锦瑟右眼的视野,正一点点被灰雾吞噬。
那灰翳扩散的样子,就如墨汁滴入清水,缓慢而无法逆转,还带着温热的刺痛感。
苏锦瑟没有眨眼,也没抬手去擦。滑落的泪水滚烫,是混着心火的血,烫得她脸颊的皮肉微微发颤。
可她还是看见了。
她用的不是眼睛,是心影丝。
那根从她耳边垂下的青色光丝,无声的延伸出去,扎进脚下三尺焦土,然后不断的往下探,穿过板结的灰壳,绕开裂开的岩脉,最终触到一处微弱但倔强的源头。
那是一段哼唱声。
不成调子,断断续续,像刚学说话的婴儿把音节嚼碎了吐出来:
“妈妈……家……雨停啦……糖糕……软……”
歌声里没有哭腔,也没有怨毒和恐惧。
只有一股孩子气的、傻傻的甜意,被裹在灰土深处轻轻摇晃,像一盏熄灭了三十年,却从未真正冷透的灯芯。
苏锦瑟缓缓的蹲下身。
她素白的手指插入焦土,五指一攥,扬起一把灰黑的粉末。
灰尘簌簌的从指缝漏下,苏锦瑟盯着掌心那一小撮死寂的尘土,喉间微动,声音轻的几乎被风吹散,却一字一句凿进自己的耳朵:
“他们在等……有人把歌接下去。”
苏锦瑟话音刚落,顾夜白就动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肩头的黑棺残片一一卸下。他把棺盖、棺底和两侧的棺帮,七块乌沉的木片,在第七缄默碑前三步远的地方,一块块嵌进焦土,拼成一个残缺但严整的环形阵。
木片上的纹路朝内,裂痕彼此相对,就像七道没有愈合的伤疤,围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就在这时——
“苏姐姐!”
回声童突然挣开梦桩儿的手,赤脚踩着滚烫的灰砾,一头扑向石碑的底座。
她小小的身体撞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毫不在意,指甲立刻抠进碑脚的一道细缝,用尽全身力气往里刨挖。
指甲当场劈裂,渗出的血丝混着灰泥糊满了她的小手。可她没有停。
直到那道刻痕终于显露出来——四个歪斜的字,笔画稚嫩,墨色竟像还没干,泛着一层极淡的、湿润的微光:
妈妈回家。
回声童仰起脸,脸上沾满灰和血,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的望进苏锦瑟模糊的右眼里:“烬画师昨夜画里的孩子……说你来了,歌就完整了。”
风忽然停了一瞬。
苏锦瑟垂下眼,目光扫过石碑上的四个字,又看了看回声童染血的指尖,和跪在灰土中的顾夜白,最后视线落在了梦桩儿那攥紧又松开的拳头上。
她取出七枚哑钱。
铜钱锈迹斑驳,钱孔朝天,边缘反向的符纹在残阳下泛出暗哑的光。
她依照七碑的方位,将钱币一枚枚按入焦土——西坳村口,青崖谷口,灰舌巫藏身的崖缝,梦桩儿蜷缩的碾盘,老农跪过的冻土,卖糖糕妇人抹泪的围裙褶皱,还有白耳先生垂落衣袖的指尖所向——最后一枚,正正的压在“妈妈回家”四个字上。
苏锦瑟的指尖划过掌心。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在她掌心裂开。
血珠还没滴落,就被心影丝吸了过去,化作七缕赤线射出,精准的缠上七枚哑钱。
钱身嗡嗡作响,锈屑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铜胎——那颜色,竟然和苏家宗祠匾额剥落后露出的木胎一模一样。
苏锦瑟抬起眼,望向梦桩儿,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楔子,精准的钉进少年绷紧的神经:
“你还记得你爹最后说的话吗?”
梦桩儿浑身一震,双眼瞬间失焦,仿佛又回到那个雪夜。刑场边,父亲被铁链锁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却突然扭头,隔着攒动的人头,死死盯住角落里的他,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每个字都砸进了他的骨头里:
“别信官府的榜……信你自己的耳朵。”
他哽咽着,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
话音落下——
心影丝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那光芒就像一道撕裂长夜的闪电,从苏锦瑟掌心炸开,顺着七缕赤线倒灌进地里。
焦土无声的裂开蛛网般的白痕,从钱孔蔓延开来,所过之处,灰烬翻涌,竟像活物一样退避。
然后——
一株纯白的嫩芽破土而出。
它纤细的芽顶裹着一点嫩黄,像还没睁开眼睛的蝴蝶翅膀,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轻轻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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