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六年五月的关中,麦浪已泛起青黄。
长安至洛阳的官道上,晨光透过道旁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这条八百里的驿道,是帝国最重要的陆路命脉,路面用黄土夯得平实,两旁各有一丈宽的排水沟。最引人注目的是道旁那些树木——梧桐、杨树、槐树,整整齐齐排列成两行,树龄都在五年以上,枝叶在空中相接,形成一条绿色的穹窿。
刘老栓扛着锄头站在道旁,望着眼前这片绵延无尽的林荫,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他是这条驿道上第五十七号养路段的役夫队长,今年五十二岁,从开元二年起就在这里种树、护路,一晃已经四年多了。
“刘队正,今日从哪儿开始?”两个年轻役夫走过来,肩上扛着铁锹和箩筐。他们穿着统一的土黄色短褂,背后缝着“驿养护”三个红字。
刘老栓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今日那页:“从五十六号段往东,到五十八号碑止。主要清排水沟,修补路面坑洼,再给新补栽的三十七棵杨树浇水。”他抬头看看天色,“趁着日头还不毒,抓紧干。”
三人沿着驿道向东走。路面被车轮碾出两道深深的车辙,但路中央依然平整。刘老栓边走边检查道旁的树木,不时停下摸摸树干,看看树叶。
“这棵槐树有虫了。”他在第五十六段第七棵树前站住,指着树干上几个小孔,“得记下来,明日让除虫队来。”
年轻役夫王小虎凑近看:“刘叔,您眼睛真毒,这么小的孔都能看见。”
“四年了,这些树就像我孩子。”刘老栓掏出炭笔在小本上记下,“哪棵长得好,哪棵有病,心里都有数。”
他们走到一处低洼路段。昨夜下了场小雨,这里的排水沟被冲下的泥土堵了一半。刘老栓跳下沟,用铁锹清理淤泥。王小虎和另一个役夫李二牛在路面上填补坑洼——先用碎石垫底,再用细土填平,最后用石碾压实。
“刘叔,听说朝廷要给咱们加工钱?”李二牛一边干活一边问。
刘老栓直起腰,抹了把汗:“工部来了文书,从本月起,养路役夫月钱从一贯提到一贯二百文。干满五年,再加五十文‘工龄钱’。要是养护的路段年终考评‘上等’,还有额外赏钱。”
“真的?”两个年轻人都眼睛一亮。
“骗你们作甚。”刘老栓笑了,“文书就在驿舍里贴着。朝廷说了,驿道是国家的血脉,养路的就是护脉的郎中,不能亏待。”
正说着,东边传来铃铛声。一支商队由远及近,二十多辆大车,满载货物,车辕上插着“太原陈记”的旗子。领头的是个胖乎乎的掌柜,见到刘老栓,老远就打招呼:“刘队正!又辛苦啦!”
刘老栓爬上路面,拱手笑道:“陈掌柜,这趟货不少啊!”
陈掌柜勒住马,跳下车:“可不是!太原的铁矿、晋南的棉花,都是赶着送去洛阳工部的。”他看看路面,又看看道旁浓密的树荫,“要说还是这条道好走。树荫遮阳,路面平整,我那几匹骡子都少出汗。前年走河南道,那路颠得,货损了一成!”
“那是朝廷舍得花钱养护。”刘老栓指着道旁的树,“这些树,每年春秋两季补栽,死了的及时换。路面更是,哪段坏了,三天内必须修好。要不我这本子上,怎么记得密密麻麻?”
陈掌柜凑近看那本子,只见上面画着驿道简图,标着每一段的状况:某段路面需修补,某棵树需除虫,某处排水沟需清理……事无巨细,都有记录。
“刘队正真是用心。”陈掌柜感慨,“有了你们这些护路人,我们行商才敢走远路。”
商队继续西行,铃铛声渐远。刘老栓望着车队消失在林荫深处,心里涌起一股自豪。他知道,这些商队运的是铁矿、棉花、粮食、布匹,是帝国的筋骨和血肉。而他们养护的这条驿道,就是输送这些筋骨血肉的血管。
日头渐高,树荫越发浓密。道旁开始热闹起来——有推着小车卖茶水的老人,有挎着篮子卖蒸饼的妇人,还有几个孩童在树荫下玩耍。这些都是在驿道旁定居的百姓,靠着往来客商做些小生意。
“刘爷爷!”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竹筒,“我娘让给您送绿豆汤!”
刘老栓接过,摸摸孩子的头:“铁蛋,今日怎么没去社学?”
“先生放农忙假,让我帮家里看摊子。”铁蛋眨眨眼,“刘爷爷,我娘说,等秋天枣熟了,给您送一筐来。”
“好,好。”刘老栓喝了一大口绿豆汤,清凉解暑。他看着道旁这些百姓,想起四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自从驿道养护制度化,路面好了,客商多了,道旁渐渐有了人气。百姓们种树护路,朝廷免他们三年赋税;他们在道旁摆摊,驿站也不收摊位钱。如今这一路,每隔三五里就有茶摊饭铺,成了个小型的市集。
午时,刘老栓三人回到五十七号驿舍。这是座不大的院子,三间房,一间住人,一间堆放工具,一间是厨房。驿舍里还住着两个驿卒,负责传递公文,照料换乘的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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