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老赵正在井边打水饮马,见刘老栓回来,招呼道:“老刘,刚到的公文,有你们养路段的。”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刘老栓擦擦手,小心打开。里面是两样东西:一张是工部虞衡司颁发的“驿道养护规程修订”,增加了夏季防汛和冬季防冻的具体要求;另一张是“五十七号段养护考评”——上个月他们这段路被评为“上等”,赏钱三百文,已经随公文发下来了。
“王小虎、李二牛!”刘老栓喊道,“过来领赏钱!一人一百文!”
两个年轻人欢天喜地地接过钱。王小虎摸着铜钱,忽然说:“刘叔,我想用这钱买几本书。社学的先生说,多读书能明理。”
“好主意!”刘老栓赞许道,“买!再买支好点的笔。你们年轻,不能一辈子当役夫。识了字,明理了,将来也许能当个驿丞,甚至进工部做事。”
李二牛憨笑:“我没什么大志气,就想好好护路,多挣点钱,回家盖三间瓦房,娶个媳妇。”
“都挺好。”刘老栓拍拍两人的肩,“护路是积德的事。你们看这驿道,南来北往多少人靠着它活?咱们把路护好了,就是积德。”
午后,天空忽然阴了下来。
刘老栓经验丰富,一看云色就知道要下大雨。“快!检查排水沟!特别是五十六段那处低洼地!”
三人扛着工具冲出驿舍。刚到五十六段,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刘老栓带着两个年轻人跳进排水沟,用铁锹拼命拓宽沟渠,清理堵塞的杂物。雨水很快汇成小溪,顺着沟渠哗哗流淌。
“刘叔!这边有棵树根基松了!”王小虎在雨中大喊。
刘老栓跑过去,见一棵碗口粗的杨树在风雨中摇晃,树根处的泥土被冲刷得松动了。他二话不说,脱下外衣垫在树根处,用身体挡住冲刷的雨水。“二牛!去找木桩和绳子!小虎,去驿舍叫人!”
李二牛飞奔而去。王小虎刚要跑,刘老栓喊道:“等等!先帮我扶着树!”
两人用肩膀顶着树干,在暴雨中坚持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眼睛都睁不开,但谁也没松劲。刘老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树不能倒!倒了会堵路,还会砸到人!
一刻钟后,李二牛带着驿卒老赵和几个过路客商赶来。众人七手八脚打下木桩,用麻绳把树固定住。又在树根处堆上石块和草袋,防止继续冲刷。
雨渐渐小了。那棵杨树在木桩的支撑下,稳稳立住了。
刘老栓一屁股坐在泥水里,大口喘气。老赵递过水壶:“老刘,你真是拼了命了。”
“树是命,路也是命。”刘老栓灌了口水,“一棵树长五年不容易。倒了,这段林荫就缺一块,不好看,也不遮阳了。”
客商中一个老者竖起大拇指:“这位兄弟说得对!老夫走南闯北几十年,没见过这么护路的。这条驿道,真是福泽万民啊。”
雨过天晴,夕阳从云缝中射出金光。
刘老栓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路面上积水已经排干,林荫被雨水洗得青翠欲滴。几只鸟在枝头跳跃,抖落一串水珠。
“刘叔,您说朝廷为什么这么重视驿道?”王小虎忽然问。
刘老栓想了想,缓缓道:“我给你讲个事。开元三年冬,北边大雪,幽州军报就是沿着这条驿道,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的。那时候有些路段还没种树,路况也不好,驿马跑死了三匹,但军报及时送到了。后来朝廷调兵运粮,都是走这条路。”他指着道旁树木,“陛下说过,驿道是帝国的筋骨,树是筋骨上的血肉。筋骨要强健,血肉要丰满,国家才能站得稳,走得远。”
两个年轻人听得入神。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每天修补的路面、浇灌的树木,原来连接着那么广阔的天地,承载着那么重要的使命。
回到驿舍,刘老栓在油灯下记录今日的养护日志。他写下:五月十七,暴雨,五十六段杨树险倒,已加固;排水通畅,路面无积水;补栽树苗需延迟一日……
写罢,他推开窗。夜色中的驿道静悄悄的,只有晚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远处,有驿马的马蹄声隐约传来,那是夜行的信使,在树荫的庇护下,奔向下一个驿站。
刘老栓吹灭灯,躺下。窗外,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轻轻晃动,像这条驿道绵长的呼吸,也像这个帝国沉稳的脉搏。
而这一切安宁与通畅的背后,是无数像刘老栓这样的护路人,日复一日,用汗水浇灌着道旁的树木,用脚步丈量着帝国的血脉。当林荫成廊,当驿道如砥,这个盛世,就在这八百里通途上,稳稳地向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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