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那他们吃啥?”
“专吃贪官污吏、黑心地主呗!打下城池,开仓放粮,穷苦人都有份!”
“我还听说,他们里面有个规矩,叫‘诉苦大会’,谁受了官府豪绅的欺负,都可以上去说,说清楚了,黄大王就替你出头!”
“啧啧,要是真的……咱这南阳城里,王扒皮、李阎王(一个放高利贷的豪绅)、赵老虎(一个霸占码头生意的恶霸)……够他们砍一阵了。”
“唉,想得美。刘节帅在襄阳,兵强马壮,黄大王能不能过汉水都难说。”
“也未必……我表哥在襄阳当差,偷偷回来说,刘节帅手下那些兵,也就看着光鲜,好些都是吃空饷的,真打起来……”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流言在滋生,在变异,在口耳相传中不断被加工、放大。它们混杂着真实的民怨、夸大的想象、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官府并非毫无察觉,街面上巡逻的兵卒和衙役明显增加了,茶楼酒肆里偶尔会有便衣的差人竖起耳朵。但流言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抓不住源头,也难以彻底禁绝。越是严禁,私下里传得越凶。
张六始终保持着谨慎。他从不主动发起话题,总是在别人抱怨时,才“怯生生”地插上一两句“听来的”北边消息。他注意观察听众的反应,对于那些听得特别认真、眼中放光、甚至私下找他打听更多的人,他会暗自记下,但绝不深交,也不给任何承诺。他知道,这些人可能是潜在的同情者,也可能是官府的诱饵。
他的主要任务之一——发展“眼线”,需要极度耐心和甄别。他物色的目标是那些在底层有一定人望、对现状不满、但又并非大奸大恶、且有一定判断能力的人。比如周瘸子,人缘好,消息广,对官府深恶痛绝,但又胆小怕事,不敢真正反抗。张六在适当的时候,会多分他一点自己“省下来”的粗饼,听他发牢骚,偶尔附和几句,但绝不交心。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更安全、更自然的契机,或者……等待孟黑虎那边可能的下一步指令。
除了散布流言,张六的观察也在继续。他发现,近期码头上从襄阳方向运来的军械箱增多了,且守卫严密。他还注意到,城南的军营似乎在进行小规模的操演,频率比之前高。太守府的胥吏频繁出入几家大粮商和车马行的店铺。这些迹象都表明,南阳官府正在加强战备,可能是应对北面“贼情”,也可能是响应襄阳方面的统一部署。
他将这些细节,与自己听到的流言(比如关于襄阳军“吃空饷”、“军纪涣散”的私下议论)结合起来,形成更完整的判断,记录在那块越来越脏的破布上。
这天傍晚,收工回大杂院的路上,张六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口,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算命先生,蜷缩在墙角,面前摆着“铁口直断”的破布幌子,眼神却清亮,不像寻常江湖骗子。两人目光无意间接触,算命先生迅速低下头,在地上划拉了几个字,又迅速抹去。
张六心中一震。那似乎是一个约定的暗号的一部分!难道……是孟黑虎派来联系他的人?还是官府的陷阱?
他脚步未停,如同没看见一样走了过去,但心脏却砰砰直跳。联络,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危险。他必须万分小心,既要确认对方身份,又不能暴露自己。
回到大杂院通铺上,张六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窗外,南阳城的夜色阑珊,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流言如同看不见的菌丝,正在这座城市的肌理下悄然蔓延。而更复杂的暗战,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不知道那个算命先生是谁,但他知道,自己这条暗线,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黄巢的“流言计”和情报网,正在这座荆襄北部门户重镇,缓慢而坚定地铺开。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其威力,或许不亚于刀光剑影的正面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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