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下马,向李玉娥拱手:“夫人节哀。我刚从上杭回来,黄苏已经离开上杭回省城了。钟团长的遗体...还在监狱门口...”
人群中发出一阵怒吼。
李玉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没有任何犹豫:“陈老爷,麻烦您联系闽西各界士绅,我们要联名向省府抗议。小周,你去广东,向余汉谋将军报告此事。其他人,守好武平,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她转身回屋,片刻后换上一身黑衣,手中多了一个包裹。
“我去接绍葵回家。”
黄昏时分,上杭监狱门口。
钟魁的遗体被一张草席覆盖着,周围有士兵看守。尽管当局严禁聚集,但仍有三五成群的百姓远远观望,窃窃私语。
“真惨啊,就这么曝尸街头。”
“听说武平那边已经炸锅了。”
“省里这事做得不地道,要杀也该明正典刑,这么偷偷摸摸的...”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在监狱门口停下。李玉娥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钟魁的遗体。
士兵们举枪阻拦:“站住!奉命看守尸体,任何人不得接近!”
李玉娥视若无睹,继续向前走。领头的军官认得她,为难地说:“钟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您别为难我们。”
“奉命?”李玉娥冷冷地看着他,“奉谁的命?为什么要如此羞辱一个为国效力多年的军人?”
军官低下头:“我们只是执行命令。”
就在这时,更多马车抵达,从上杭本地士绅到周边县镇的代表,陆续到来。他们无声地站在李玉娥身后,形成了一支沉默的队伍。
上杭县的县长匆匆赶来,擦着额头上的汗:“钟夫人,此事...此事与我无关啊!是省里的命令...”
李玉娥不理他,只是盯着那具被草席覆盖的尸体:“我要带他回家。”
“这...没有上级命令,我不能...”
“你今天只有两个选择,”李玉娥终于转向县长,声音冰冷,“要么让我带绍葵回武平安葬,要么我现在就死在这里,让全中国都知道福建省府是如何逼死国军抗日将领的遗孀的!”
县长面色惨白,连连摆手:“钟夫人言重了!这样吧...您稍等,我请示一下...”
“不必请示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位穿着长衫的老者走来,是闽西地区最有名望的教育家、省参议员郑老先生。
郑老先生走到县长面前,沉声道:“我刚才已经与省里通过电话,钟团长的遗体交由家属处置。这是我的手令。”
县长如释重负,连忙点头:“好,好,就按郑老说的办。”
李玉娥向郑老先生深深一躬,然后一步步走向钟魁的遗体。她轻轻掀开草席,看到丈夫苍白的面容,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小心地为钟魁整理遗容,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血迹,然后从包裹里取出一件崭新的军装,为他换上。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压抑的抽泣声。
当李玉娥为钟魁换好军装,整理领口时,突然在他内衣口袋里摸到一件硬物。她不动声色地取出,是一枚沾血的怀表,和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迅速将两样东西收进袖中,然后转身对众人说:“谢谢各位前来送绍葵最后一程。明日午时,我们将扶灵回武平,若各位有心,可来送行。”
是夜,上杭城外的郑家宅邸中,李玉娥终于有机会打开那张纸条。
上面是钟魁熟悉的笔迹,墨迹很新,应该是入狱后写的:
“玉娥吾妻:若你见此信,则我必已遭不测。不必为我悲伤,军人马革裹尸,本是归宿。唯放心不下武平百姓与抗日大局。我死后,切勿冲动复仇,保全实力,以待抗日。家产除赡养老母幼子外,悉数用于乡里教育及抗日经费。切记!绍葵绝笔。”
李玉娥捧着纸条,泪如雨下。
郑老先生坐在对面,叹了口气:“钟团长早有预感啊。”
“郑老,您知道内情吗?”李玉娥擦干眼泪,问道。
郑老先生沉吟片刻:“钟团长在闽西根基太深,又投靠粤军,省里早有忌惮。此次借口他私自返闽,意图不轨,实为铲除异己。如今抗战形势危急,他们却还在搞这一套...”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我已经联络了省内外多家报社,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钟团长毕竟是抗日将领,如此不明不白地处决,必须给个说法。”
李玉娥却摇头:“谢谢郑老好意,但现在不是时候。”
郑老先生惊讶地回头:“为何?”
“正如绍葵遗言所说,如今抗日为大。若此事闹大,必引发闽粤与省府之间的矛盾,只会便宜了日本人。”
郑老先生肃然起敬:“夫人深明大义,老朽佩服。”
李玉娥站起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但总有一天,历史会还给绍葵一个公道。”
第二天清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上杭监狱门口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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