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师爷似乎没注意到傅鉴飞的异样,或者说他此刻沉浸在更大的惊悸和某种不祥的预感中,继续急促地说道:“还有……钟魁那边,动作更快!他派了一队兵,由那个姓刘的营副亲自带着,一大早就往‘鬼见愁’鹰嘴崖方向去了!杀气腾腾的,还带着两架机关枪!说是得了线报,要‘彻底清剿残匪巢穴’!这架势……”朱师爷清瘦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忧惧和深沉的无力,“怕是……凶多吉少……”
“鹰嘴崖?!”傅鉴飞失声低呼,声音嘶哑得变了调。他猛地站起身,带得身后圈椅“哐当”一声巨响砸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朱师爷,“他……他们真要……”后面的话,如同鱼刺,死死卡在喉咙里,带着血腥味。
“凶多吉少!”朱师爷像是要斩断傅鉴飞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重重地强调了一遍,同时用力地、坚决地摇了摇头,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鉴飞!如今这武所城里,每一只眼睛都可能是钟魁的耳目!每一只耳朵都可能听着墙根!钟家设卡,是阳谋;钟魁搜山,是屠刀!这世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捕兽夹子!稍有不慎……”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傅鉴飞一眼,那一眼包含的东西太多,有警示,有劝诫,更有一种深深的、兔死狐悲的苍凉。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沉重嘱托:
“我这一大早赶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这济仁堂……你自己要有个计较。那些……止血的、吊命的东西……能藏就藏,能埋就埋!别留在明面上!如今这年月,一粒药,可能就是一块催命符!还有……”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只剩下气音,“敬胜家的那娘仨,还有金光那个大儿子敬福……你……你怕是得……早做打算了……”
说完最后这句沉重如山的托付,朱师爷不再停留。他再次警惕地扫视了一眼紧闭的铺门,如同惊弓之鸟,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门闩,闪身便消失在门外深浓如墨的拂晓前夜色里。冷风再次灌入,吹得那小小的牛油灯火苗疯狂摇摆了几下,终于,“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铺子里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带着浓郁药味的绝对黑暗。
死寂。
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只有傅鉴飞那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一声重过一声,在这凝固的黑暗中猛烈地起伏、冲撞。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那骤然降临的黑暗和朱师爷带来的消息冻僵了灵魂。鹰嘴崖的枪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钟扒皮家丁狰狞的嘴脸,钟魁士兵黑洞洞的枪口……还有那山洞里,济生济民可能染血的、带着最后一点希冀的熬药白烟……一切都在他眼前旋转、扭曲、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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