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看着眼前这只手。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掌心柔软,没有劳作痕迹,也没有贫民窟那些人手上常见的伤疤或污垢。它就这样坦然、甚至带着点急切地伸向他。
在诺顿的世界里,美和危险是绑定的。越漂亮的东西,越容易引来争夺,越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更狡诈的心思去守护、或者去掠夺。漂亮的玻璃珠会被大孩子抢走,稍微干净点的食物会引来觊觎,连妈妈那点微薄的美貌,都曾带来过麻烦。而眼前这个自称他哥哥的少年,漂亮得超出了诺顿贫乏的想象,像他从垃圾堆捡到的破旧童话书里,被撕掉大半、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的王子插图突然变成了活生生的存在。
“想要什么,就去抢。”这是贫民窟孩子心照不宣的法则。软弱意味着失去,等待意味着错过。食物、栖身地、一点点尊严,甚至是一块相对干净的睡觉地方,都需要用拳头、用速度、用那股不顾一切的狠劲去争抢。
哥哥。
这个词汇在愚人金温暖的笑容和伸出的手中,忽然被赋予了某种具体的、带着诱人温度的形态。
诺顿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愚人金。那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评估和一种悄然滋生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占有欲。
他慢慢地抬起自己那只相对粗糙、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难以洗净的污渍的小手,然后,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度,握住了愚人金的手。
愚人金的手温暖而干燥,诺顿的手心却有些微凉。皮肤接触的瞬间,诺顿感觉到一种陌生的触感,比他碰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光滑柔软。
他微微低下头,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一点眼睛,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练习过的、在贫民窟有时用来降低他人警惕或换取零星同情的怯生生语调:
“我……我不会用房间的,浴室……对不起,”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下一句,“……给你添麻烦了。”
他说的是“给你添麻烦了”,而不是“给安娜添麻烦了”或者“给父亲添麻烦了”。话语里的指向性含糊却又明确,仿佛将自己和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哥哥”绑定在了一起,将这份“麻烦”也归于他名下,带着一种雏鸟般的、笨拙的依赖和试探。
愚人金显然没有听出这简单话语下潜藏的复杂心绪。诺顿那过分瘦小的身躯。八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只有五六岁孩子的个头,洗得发白的不合身衣物,握上来时那微凉而带着薄茧的小手,以及这怯生生的、充满不安和歉意的语气,瞬间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好奇和友善迅速被一种强烈的、近乎心疼的情绪取代。他握紧了诺顿的手,没有松开,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臂,以一种自然而充满保护意味的动作,将坐在地上的诺顿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
诺顿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突如其来的悬空感和温暖坚实的怀抱,让他本能地想要挣扎,但那股好闻的、混合着阳光、青草和干净皂角的气息包围了他,还有愚人金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和温柔的俊美脸庞。
“说什么傻话呢,一点也不麻烦。”愚人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清朗依旧,却放得更柔了些,仿佛怕吓到他。他抱着诺顿,转身朝着浴室走去。“不会用没关系,哥哥教你。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想用什么都可以,不用觉得抱歉。”
他抱着诺顿走进宽敞明亮的浴室,轻轻将他放在铺着柔软防滑垫的地面上。浴室的奢华再次让诺顿有些目眩——光洁的瓷砖,巨大的浴缸,闪闪发光的五金件,还有一应俱全、包装精美的洗漱用品。
愚人金耐心地开始讲解,声音轻柔:“这是热水,这是冷水,往这边转是开……沐浴露在这里,洗发水是这个……毛巾是干净的,随便用。需要帮忙洗澡吗?”
诺顿连忙摇头,耳根有些发热。“我……我可以自己来。”
“好。”愚人金也不坚持,笑着揉了揉他金色的头发。“那你自己试试看,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不会的随时叫我。”他指了指浴室门外,“换洗的衣服安娜应该放在房间的衣柜里了,我去帮你拿一套过来。”
他说完,便退出了浴室,体贴地关上了门,但没有关严,留下一条缝隙,显然是为了随时能听到诺顿的呼唤。
诺顿站在空旷的浴室里,看着镜子里那个瘦小、苍白、穿着破旧衣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自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愚人金握过、现在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度的手心。
哥哥。
他慢慢走到洗手池边,拧开精致的水龙头,温热的水流涌出。他盯着那透明洁净的热水,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伸过去。
水温恰到好处。
他洗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要洗掉的不仅仅是污垢。外面隐约传来愚人金轻快的脚步声,似乎是去衣柜取衣服了,还哼着一段不知名的、旋律优美的调子。
诺顿关掉水龙头,抬起湿漉漉的脸,看向镜中的自己。蓝色的眼睛深处,那片空洞的黑暗似乎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他想要这个哥哥。
在贫民窟学会的生存法则告诉他:想要什么,就得不择手段地把它留下。
哪怕是欺骗,是伪装……
他擦干手和脸,对着镜子,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试图让那双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更湿润、更无助一点,更像一个需要被保护、被引导的、真正八岁的孩子。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浴室的门。
愚人金果等在外面,手里拿着一套柔软的浅蓝色棉质睡衣,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洗好了?真快。”愚人金走上前,很自然地把睡衣递给他,“试试看合不合身。晚餐还要等一会儿,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或者……我带你偷偷去看看我的马‘星芒’?它这个时候应该在马厩休息了。”
诺顿接过柔软的睡衣,布料触感好得不可思议。他抬起头,迎上愚人金浅灰色的、充满期待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放得轻软:
“好……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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