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沉默。
诺顿猛地转过身。
世界在那一刻碎裂,然后重组,变成一幅他永远无法忘记的画面。
莉娅悬挂在横梁上,身体微微晃动着。她用那截发黑的麻绳打了一个粗糙但结实的结。她穿着那件最体面的外套——袖口的补针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头发整齐地别在耳后,甚至脚上那双旧鞋的鞋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她没有挣扎的痕迹,面容甚至有种奇异的平静。眼睛闭着,像睡着了。
诺顿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哭,没有喊。他看着她,看着这个生他、养他、在无数个饥饿的夜晚把他搂在怀里的女人,现在悬挂在棚屋的横梁上,像一件被彻底使用完毕的旧工具。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分钟,可能是一小时。诺顿就那样站着,仰着头,看着那个轻轻晃动的身影。棚屋外的世界继续运转——推土机的轰鸣,人们的哭喊,铁皮被撕裂的声音……
终于,他动了。不是走向妈妈,而是走向桌子。
那个旧信封还在那里,诺顿拿起它,拆开,抽出信纸。纸很薄,边缘已经磨损。他展开。
字迹歪歪扭扭,有些笔画因为手抖而断续,有些字还拼错了——是妈妈的笔迹。她识字不多,这封信一定写得很艰难。
诺顿,我的孩子:
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却没能给你一个好一点的生活。
对不起让你挨饿,受冻,被人看不起。
对不起不能看着你长大,不能送你上学,不能在你考第一名时给你一个真正的奖励。
对不起要留下你一个人。
妈妈太累了。这个世界对妈妈来说,太重了。
但你不是妈妈的负担。从来不是。你是妈妈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妈妈在黑暗中看到的唯一的光。
不要学妈妈。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离开这里,去外面,去有光的地方。
你爸爸……他叫亚伦。如果有一天他来找你,跟他走。他会给你妈妈给不了的东西。
忘记这里的颜色。去看真正的星星,去吃真正的巧克力,去走干净的路。
妈妈爱你,永远。
—— 妈妈
信很短。诺顿读得很慢,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眼睛里。但他没有哭,眼睛干涩得发痛,像两口干涸的井。
为什么道歉?
他抬起头,看向悬挂在横梁上的妈妈。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她省下每一口食物给他,她在寒冷中把唯一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她在他被嘲笑时用瘦弱的胳膊护住他。她缝了几万个快递袋,洗了几万件衣服,走了几万里的路,只为让他能多吃一口,能多穿暖一点,能多认一个字。
错的不是她。
错的是那些克扣工资的人,是那些收取“管理费”的人,是那些用轻蔑眼神看他们的人,是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父亲,是这片吸干人最后一点力气的土地,是这个让一个三十岁的女人选择把自己挂在自家棚屋横梁上的世界。
错的明明是贫穷本身。
诺顿把信纸仔细折好,放回信封,揣进怀里,贴在心口的位置。那里空了一块,信纸的厚度填不满,但那是妈妈最后留下的温度。
他搬来凳子,站了上去,伸手去解那个绳结。绳子系得很紧,他八岁的手指不够有力,解了很久。过程中,妈妈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一度靠在他肩上,像从前无数次拥抱一样。
终于,绳结松开了。诺顿接住妈妈落下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捆晒干的稻草。他把她平放在地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等。
等什么?他不知道。也许等有人来发现,也许等推土机推倒这间棚屋,也许等时间自己走到尽头。
但他没有等太久。
中午时分,推土机的声音已经非常近了,几乎就在隔壁街区。铁皮棚屋在震动,墙上的裂缝像蜘蛛网般蔓延。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敲门声响起。不是拍,是敲。
诺顿没有动。门自己开了,它本来就不牢靠。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逆着光,轮廓被外面残存的天空勾勒出来——不是贫民窟的人。
西装。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那套西装质地精良,剪裁合身,与这个铁皮棚屋格格不入。
他先看到了地上莉娅的遗体,停顿了一瞬,呼吸有微不可察的凝滞。然后他的目光转向诺顿,那个坐在母亲身边、握着她的手、脸上没有眼泪的八岁男孩。
男人走进来,脚步很轻。他蹲下来,与诺顿视线平齐。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太清,但能看出棱角分明,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某种压抑的情绪,还有一丝诺顿无法命名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诺顿怀里的信封,又回到诺顿脸上。
“诺顿?是吗?”
诺顿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是亚伦,亚伦·坎贝尔,你的父亲。”
诺顿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他在寻找相似之处——眼睛的形状?鼻梁的弧度?但什么也没找到。这个男人太干净,太整齐,太……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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