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土机的第一声咆哮是在第二天下午时响起的,像远方闷雷,碾碎着本就稀薄的平静。
棚屋区乱了套。
莉娅在第一天就开始收拾。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一床薄被,那盏充电灯,还有那本诺顿视若珍宝的笔记本。她把东西装进一个裂了口的蛇皮袋里。
“我们搬去哪?”诺顿问,眼睛盯着妈妈把针线包放进去。
“会找到地方的。”莉娅的声音很轻,“妈妈认识……认识一些人。”
诺顿知道她在撒谎。贫民窟的“认识”不是真正的认识,是某种交易,某种暂时的收容,代价往往比金钱更贵。
第二天,莉娅出门了,说是去找落脚点。诺顿一个人留在棚屋里,守着那个蛇皮袋。
下午,推土机的声音近了。铁皮屋都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诺顿听见外面有哭喊声,有咒骂声,有东西被强行拖拽的声音。他趴到门缝边看:斜眼老汤姆的棚屋第一个被推倒,铁皮像纸一样蜷曲起来,露出里面发霉的被褥和一个摔碎的廉价酒瓶。
妈妈傍晚才回来,脸色比出去时更苍白。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有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找到了,”她说,声音里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满满疲惫,“南边……有个旧仓库,可以暂时住。那里……暖和一点。”
诺顿看着她。她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他知道那个旧仓库,听说过——那里住着最边缘的人,瘾君子,逃犯,失去一切的人。妈妈的手在抖……
“要多少钱?”他问。
莉娅愣了一下,然后勉强笑了笑:“不贵。妈妈……妈妈会想办法。”
又是“想办法”。诺顿胃里一阵紧缩。他想问是什么办法,但喉咙发紧,问不出口。他想起哈林看妈妈的眼神,想起那些穿着亮片裙子的女人……
那天晚上特别冷。铁皮棚屋像冰窟,呵气成霜。莉娅把所有的衣服都盖在诺顿身上,自己只裹着那件最薄的旧外套。她抱着他,哼起那首关于星星的歌,声音抖得厉害。
“诺顿,”她突然说,“如果妈妈……不在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诺顿身体一僵。“你要去哪?”
“不去哪。”莉娅把他搂得更紧,下巴抵着他头顶,“妈妈哪儿也不去。只是……万一。你要记住,妈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我知道。”诺顿闷声说。他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在他头发上,那是泪。
“还有……”莉娅吸了吸鼻子,“不要恨他。你爸爸……当初那件事很复杂,谁都不能怪……”
第三天,最后一天。
推土机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像饥饿的巨兽在门外喘气。莉娅起得很早,比平时更早。她没有再收拾东西,只是把棚屋里最后打扫了一遍,用那块破旧的抹布擦掉了桌上积累的灰尘。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是他们吃饭、缝补、诺顿写字的地方。
然后她做了两碗面,和平时一样的速食面,没有油包,但这次她破天荒地在诺顿那碗里多放了半包调料粉。
“吃吧。”她说,看着诺顿把面吸溜进去,眼神温柔。
她自己吃得很少,几乎只是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吃完后,她把两个碗洗干净,整齐地放在桌上。
“妈妈今天不出去了,妈妈……要写点东西。”
诺顿点点头,心里却莫名地不安。他看着妈妈在桌边坐下,拿出纸笔,那是诺顿学校发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背面还有他做过的算术题。她开始写字,写得很慢,很吃力,时不时停下来,看着某处,眼神空洞。
诺顿不敢打扰她。他坐在角落里,假装翻看那本已经翻烂的课本,眼睛却不时瞟向妈妈。她写了很久,写完后把信纸仔细叠好,装进一个旧信封里,放在桌子中央。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诺顿面前,蹲下,双手捧住他的脸。她的手很凉,但掌心有常年劳作留下的粗糙温度。她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我的诺顿,”她轻声说,“你是个好孩子。比这个世界……好得多。”
然后她吻了吻他的额头,站起身,走到棚屋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她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截麻绳——那是她平时用来捆扎包裹的,已经用得发黑,但很结实。
“妈妈要整理一下上面的东西,”她说,指了指棚屋顶部那根横梁,“你背过去,不要看,灰尘大。”
诺顿顺从地转过身,面对墙壁。他听见妈妈拖动凳子的声音,听见她站上去时凳子发出的吱呀声,听见麻绳摩擦横梁的窸窣声。
时间过得很慢。
棚屋里异常安静,只有外面远处推土机低沉的轰鸣声,和近处妈妈细微的动静。诺顿盯着墙壁上斑驳的水渍,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妈妈?”他小声叫了一句。
没有回答。
“妈妈?”他提高了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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