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会懂吗?
或许不懂。
但秀行需要写下这些字,仿佛如此,便能将一部分重量卸在纸上。
往日那些玄鸮常盘旋宫阙,时而俯冲啄击其他禽鸟,戾气十足。
秀行亲眼看到过几次。
近来却踪迹渐稀,偶尔现身,也只静静栖在檐角,羽翼收拢,眼瞳里没了那股躁动的凶光。
像被什么驯服了。
或者说……像收到了统一的指令,不再需要以凶悍示人。
玄鸮和东宫似息息相关,他不知此事有几人知晓。
白秀行不敢深想。
他只知道,自己能活动的缝隙似乎大了一些。
宋辞离去后,他与东宫之间竟真建立起一条极其隐秘的联系——非书信,非口信,而是通过丹药。
那些“多出来”的安神散,孙正朴检验后,总会看似随意地提起:
“此批成色上佳,于惊悸失眠、神魂不定之症尤为对症。东宫近日为陛下分忧,案牍劳形,或需此物宁神。你既精于此道,多备些亦是本分。”
而他偶尔会在药圃角落,发现一枚新落的松塔,或是一小包异域香料的种子。
白秀行渐渐悟出,孙院正这条线,并非东宫的私属阶梯。
它更像是一条被严格限定用途的路。
孙正朴,便是这条通道的守护者与阀门。
他确保流通的东西必须看起来无害、有用且合乎某种“道理”。
他的帮助永远停留在“术”的层面。
一旦越过这条线,他会是第一个关闭阀门的人。
这并非冷酷,也非全然温情。
而是一种基于顶级生存智慧与专业自负的“公正”。
此刻,晨光渐亮,霜开始化了。
秀行将最后一点腐殖土压实,起身活动了下僵冷的膝盖。
玉簪的琵琶曲换了,铮铮然有金戈之气。
该去丹房了。
今日要试炼“曾青”——一种铜矿精华,煅烧可得剧毒粉末,入水即溶,无色无味。
他转身,却见院门处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黑影。
怀中抱着一团毛茸茸的玄色。
是影一。
东宫那个最神秘的影卫。
秀行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看向药圃——还好,毒草都藏在暖垄深处,从门口看不见。
他现在草木皆兵。
影一上前,单膝点地,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中:
“白侯。殿下命属下将墨丸送来。东宫病气重,恐染了它,托吴兴侯照料几日。”
病气?
秀行蹙眉,作忧心状。
影一将猫递出。
墨丸在他怀中挣了挣,碧眼望向白秀行,“咪呜”一声。
白秀行接过。
猫身温热,带着微苦的降真香气。
墨丸……
你就是杜衡的亲兄弟。
影一直起身,却没立刻走。
他目光扫过药圃,掠过那株已结苞的乌头,在秀行脸上停留一瞬。
“殿下还说,”
他声音更低了,低到只有两人能闻,
“它性畏寒,却爱逐光。望侯爷莫让它冻着,也……莫让它离火太近。”
语罢,躬身一礼,退去。
秀行抱着墨丸的手颤抖,立在晨光与残霜之间。
琵琶声未歇。
怀中猫儿仰头,舔了舔他的下巴。
他想起两个月前,自己缩在榻上发颤,想着“要留一条后路”。
如今后路有了——草在土中生长,膏在罐中凝结,白弋在宫外待命,太医院正在丹房等他。
可前路呢?
太子殿下……病了。
是病了?
还是……
被烹制了?
柳兄将墨丸送来,
是“托孤”吗?
还有警示。
“莫离火太近”。
火在哪里?
是东宫吗?
还是……他自己心中那簇因恐惧与守护而生的心火?
白秀行低头,蹭了蹭墨丸冰凉的鼻尖。
“走吧,”
他轻声道,
“该去炼丹了。”
琵琶声里,他抱着墨丸,将它和杜衡置于一处。
两个小家伙相见恨晚,很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嗅着彼此的气味。
白秀行看了眼嬉闹的两猫,转身走向丹房的方向。
药圃中的乌头在晨光中垂首,像敛起毒牙的蛇。
霜,化尽了。
化霜时,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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