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守望”基地地下三百米,一间被临时启用的、代号“磐石”的绝对隔音保密室内。空气里还残留着新式纳米吸波材料特有的、淡淡的臭氧味。房间中央一张金属桌,三把椅子,一盏无影灯投下冰冷均匀的光,照得桌面上那桶刚泡好、热气袅袅的“红烧牛肉面”显得格外突兀——那是雷栋进门时顺手从值班室顺的,美其名曰“坦白从宽,边吃边谈,补充体力好救人”。
韩迩梦坐在主位,依旧是那身深灰色便装,坐姿端正,双手平放在金属桌面上,指尖微微相触。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那是一种下定了某种决心后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平静。他的目光在坐在对面的雷栋和苏晚晴脸上扫过。
雷栋换了身作训服,胡子拉碴,眼珠子熬得通红,但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正抱着胳膊,盯着韩迩梦,仿佛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来。苏晚晴坐在旁边,脸色苍白,眼睛也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但此刻努力挺直背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示出内心的紧绷。她接到紧急召唤时,正在实验室里疯狂分析“归航信标”的结构数据,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
房间里只剩下那桶泡面不合时宜的“咕嘟”冒泡声,以及三人压抑的呼吸。
韩迩梦开口,声音平稳,没有铺垫,直接切入核心,仿佛在做一份最精炼的战术简报:
“雷栋主任,苏晚晴院长。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涉及最高机密,也涉及我个人的根本。听完之后,你们有权做出任何选择,包括向上报告,申请将我隔离审查,或者退出‘星海守望’计划。我都理解,并会配合。”
雷栋的眉头猛地拧成一个疙瘩。苏晚晴交握的双手骤然收紧。
“第一,”韩迩梦继续,语速平稳,“蝰蛇播放的录像,基本真实。我并非自然诞生于地球。我的原始生命形态与意识载体,来源于一个代号‘阿尔法-7’的外星文明殖民舰队,该舰队已于约六十年前毁灭。我以逃生舱形式坠入地球大气层,时间在1961年。”
金属桌面的冰冷似乎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苏晚晴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雷栋的瞳孔收缩,但依旧死死盯着韩迩梦,没吭声。
“第二,”韩迩梦顿了顿,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汇,“我当前的‘存在形式’,是‘阿尔法’文明技术与某种……更高级存在干预下的复合产物。我有超越人类生理极限的身体机能、数据处理能力,以及部分与‘巢穴’网络、符文石等‘文明遗产’的先天共鸣特性。你们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被高度改造、并赋予了特定使命的……智能生命体,或者用更通俗的术语——外星人造物。”
“第三,”他的目光扫过两人,声音依旧没有波澜,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不可察的、类似“坦诚”的意味,“我体内被植入了一个休眠的‘归航信标’。激活它,可以向‘阿尔法’文明残存势力——即‘收割者’——发送我的坐标及地球位置。这是蝰蛇用来要挟林晓薇性命的筹码,也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之一:要么回收我,要么通过我,提前锁定地球。”
“第四,”韩迩梦微微抬起眼,直视着雷栋和苏晚晴,“我的底层协议中,存在相互冲突的指令。一条来自‘阿尔法’舰队,要求我‘找到回家的路’。另一条来源不明,但层级更高,要求我‘沉睡,直到道来呼唤’。在过去七十二小时的自检与逻辑推演中,我已完成对这两条指令的评估与取舍。”
他停了下来,给两人消化信息的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泡面汤汁被面饼吸收的细微声响,以及苏晚晴越来越急促、却又拼命压抑的呼吸。
雷栋依旧抱着胳膊,一动不动,脸上的横肉绷得紧紧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震惊,有审视,有难以置信,但唯独没有……恐惧或厌恶。他忽然松开胳膊,伸手,“啪”一声,重重拍在金属桌面上!那桶可怜的泡面被震得跳了一下,面汤溅出几滴。
“他妈的!”雷栋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不是冲着韩迩梦,更像是某种情绪宣泄。他喘了口粗气,然后猛地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韩迩梦,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问:
“老韩,我就问你一句话——”
他身体前倾,几乎要隔着桌子凑到韩迩梦面前,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韩迩梦脸上:
“槟港那会儿,跟老子一起啃发霉压缩饼干、蹲在泥水里三天三夜等信号、差点被那狗日的‘圣殿’武装直升机扫成筛子时,救老子一命、还顺手把阿贡那老小子从叛军枪口下捞出来的,是不是你?!”
韩迩梦看着他,没有任何犹豫,平静回答:“是我。”
“明珠岛那摊子破事,”雷栋继续逼问,语速更快,“搞经济磁吸、信息浸润、跟‘旭日国’那帮孙子隔空对线、最后在庆典上把那群瘪三算计得底裤都不剩的,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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