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的第一天在激烈的辩论中度过。每个代表都有发言机会,讲述本国本地区的斗争现状、面临的困境、思考的问题。
塞德里克讲述了弗拉维亚码头工人如何从零开始组织工会,如何在三次失败罢工后终于赢得八小时工作制和工伤保障。他的语调理性克制,但提到工友被警察打断腿仍坚持在集会上发言时,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里克和阿德里安代表卡森迪亚发言。里克展示了他们秘密油印的《工人先锋报》和几份工会组织纲要,详细分析了卡森迪亚资产阶级如何通过“契约”和“法律”将剥削精致化、合法化。阿德里安则站起来,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监狱烙铁留下的伤疤——“这是我在组织第一个车间委员会后被‘请’去警察局‘谈话’的结果。但他们没明白,伤疤比任何传单都更能说服我的工友。”
来自罗兰帝国其他地区的代表发言时,气氛变得微妙。他们钦佩葛培省根据地的成就,但也有人直言不讳:“你们的道路在农村也许可行,但在帝都、在工业城市,我们没有土地可分,工人住在资本家的公寓里,工厂被武装警卫看守,组织难度完全不同。”
一位来自奥凡帝国地下反战组织的代表——一个失去了一只耳朵的中年印刷工——沉重地说:“在我们那里,任何公开的工人组织都会立刻被指控为‘叛国’。战争机器吞噬一切,连抗议的声音都被炮火掩盖。我们需要的不是工会,是军队。”
分歧和争论在各个层面爆发:该优先争取经济改良还是政治权力?如何对待非无产阶级的盟友(如激进知识分子、部分开明贵族)?当前世界大战中,无产阶级应持何种态度——是反战,还是利用战争危机发动革命?
最尖锐的冲突发生在一个面色苍白、言辞考究的代表发言之后。他自称来自罗兰某“城市工人联合会”,主张放弃“不切实际的武装斗争幻想”,专注于在现行法律框架内争取议会席位和劳工立法。“历史是渐进式的,暴力只会招致更暴力的镇压。我们应该做的是教育工人,提升素质,用选票和舆论说话。”
会场安静了几秒。维克多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柯尔特代表,”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您说‘教育工人’。请问,在罗兰现行法律下,工人夜校被严格管制,传播《资本论》可能被判刑十年,组织跨厂罢工被视为叛乱——您打算如何在这样的框架内‘教育’?”
“我们可以从合法的文化补习开始——”
“然后呢?”维克多打断,语气依然平静,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当工人学会了识字算数,终于看懂了自己的工资单与工厂利润表之间的悬殊差距,当他们开始质疑为什么自己创造了财富却贫穷,为什么孩子生病无钱医治而工厂主住在宫殿里——到了这个时候,您打算怎么‘教育’他们接受这种不平等?”
柯尔特脸色涨红:“我们可以推动立法——”
“推动立法需要议会席位。获得席位需要竞选资金。资金从哪里来?从工人微薄的捐款?还是接受某些‘开明工厂主’的‘资助’?”维克多的目光扫过全场,“同志们,我并不是否定一切合法斗争形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利用一切可能的空间。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其首要功能就是维护剥削制度。当我们的斗争触及到这个根本时,法律就会撕下伪装,露出警棍、监狱和绞架的真面目。**”
他顿了顿,让话语沉淀。
“葛培省的农民一开始也只是要求减租。是地主和他们的武装逼我们拿起了枪。**不是我们选择了暴力,是暴力选择了我们。**当我们讨论道路时,不能只讨论我们想要什么,更要分析敌人会允许我们做什么。”
“真理回响”的能力在无形中荡漾。那些话语不仅仅是论点,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直抵人心深处被常识、恐惧和谎言覆盖的区域。莎莉看见好几个原本面露疑虑的代表,表情开始松动、沉思。
柯尔特还想反驳,但恩泰斯教授敲了敲铃。“第一天的议程到此为止。诸位,激烈的思想碰撞是必要的,但请记住,我们聚集于此,首先是因为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那个人压迫人、国压迫国的旧世界。明天,我们将继续。”
夜晚,代表们被分散安排在大学区不同的安全屋。维克多、恩泰斯和少数核心代表留在档案馆地下,继续准备次日的核心报告。
莎莉被安排和伊尔莎住在一起。睡前,她终于忍不住问:“伊尔莎小姐……今天那个柯尔特先生,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为什么主席那么反对?”
伊尔莎正在检查窗户的插销,闻言转过身,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看着莎莉。“莎莉,你记得巴兹老大吗?”
莎莉一颤,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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