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去年的人才流失统计。江慕白递来一份泛黄的表格,红色曲线像陡峭的悬崖,量子通信团队三年走了五个骨干,平均年龄32岁。他忽然从抽屉里取出个褪色的铁皮饼干盒,倒出一堆泛黄的照片,这个,老者指着其中一张黑白照,86年我们在地下室建的第一个实验室,那时没经费,就用罐头瓶做反应容器。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蹲在简陋的仪器前,眼睛里却燃着比火焰更亮的光。
钟长河注意到照片角落的日历——正是国家提出863计划的那年。他想起自己书柜里那本泛黄的《科学的春天》,扉页上父亲留下的批注:科技是国之利器。
下个月有场国际学术会议。江慕白将照片仔细收回铁盒,我的学生们准备发布量子纠错码新成果,但需要配套的低温制冷设备,现在还卡在海关审批。老者忽然直视着我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手术刀,而像深潜器舷窗外的探照灯,钟省长,您在任市委书记时,敢拆百年钟楼建科创园。现在,敢不敢动一动那些捆住科学家手脚的绳索?
钟长河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三年前那场争议——为保住明代钟楼,科创园规划被迫修改,导致重点项目延误半年。此刻老者眼中跳动的火焰,竟与当年拆迁户堵在政府门口时,自己内心的焦灼如此相似。
三天后给您答复。钟长河站起身,将那份签了字的芯片报告放在桌上,下周三上午九点,我在省政府会议室等您。他转身走向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关于人才公寓的规划,想请您看看图纸。
江慕白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光线错觉。当防火门缓缓合上时,钟长河听见身后传来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一次,那声音里似乎藏着某种久违的韵律。
走出实验楼时,暮色已浸透了整个校园。钟长河抬头望向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老者的身影依然伫立在工作台前,像座守护着科技火种的灯塔。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图书馆闭馆的钟声,七声钟鸣过后,他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坚定的回响——那是改革者面对冰山时,破冰船引擎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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