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点,阳光有些刺眼。
一个穿着深蓝色对襟褂子的中年女人已经在门口徘徊了整整二十分钟。
女人叫费英。她今天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那件褂子虽然洗得发白,袖口还有磨损的痕迹,但却极力熨烫得平整,没有任何褶皱。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泛黄的布包,布包的边角被捏出了汗渍。
她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玻璃幕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千层底布鞋,脚趾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这里太干净了,门口那个旋转玻璃门每转一圈,折射出的光都让她觉得眩晕。
“是大姐吗?”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费英的局促。
顾欢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胸前挂着工牌,快步从大堂里走出来。她脸上挂着笑,并没有因为费英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打扮而露出半点异样。
费英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布包往怀里藏了藏,结结巴巴地问:“俺……俺是来找林老板的。俺叫费英。”
“林总交代过了,一直在等您呢,快请进。”顾欢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费英迈过门槛的时候,腿肚子都在转筋。大堂里的冷气很足,光亮得能照出人影。费英刚踩上去,又像是触电一样把脚缩了回来,弯腰就要去解布鞋的带子。
“大姐,您这是干什么?”顾欢连忙扶住她。
费英脸涨得通红,声音比蚊子还小:“地太干净了,俺鞋底有土,别给人家踩脏了。俺光脚进去就行,俺脚洗干净了的。”
顾欢鼻头一酸,手上用了点力气把费英扶直了:“不用脱,咱们公司没这规矩。这地就是给人踩的,脏了有保洁阿姨拖,您只管大胆走。”
费英被顾欢半搀半推地带进了电梯。随着电梯极速上升带来的失重感,费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在集市上摆了十几年摊,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收管理费的队长,这种大公司,她做梦都没想过能进来。
到了公司门口,前台背景墙上“林家味道”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林晚正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费英,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迎了上来:“费大姐,来了?快进来坐。”
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审视,也没有嫌弃的眼神。林晚的态度自然得就像是见了一个邻居大嫂。
费英局促地坐在真皮转椅上,屁股只敢沾个边,双手放在膝盖上,那是标准的农村妇女见领导的坐姿。
顾欢端来一杯热茶,放在费英面前:“大姐,喝口水。”
“谢……谢谢。”费英双手捧起纸杯,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林晚坐在她对面,开门见山:“费大姐,昨天我在古玩市场看见您摆摊,那个红纸剪的小老虎,是你自己剪的?”
提到剪纸,费英眼里的惶恐散去了一些,多了一丝属于手艺人的实诚:“是俺剪的。俺娘传下来的手艺,剪了几十年了。”
“现在生意怎么样?”林晚问。
费英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无奈:“不中啦。早些年过年过节,家家户户还贴个窗花。现在……城里人都住楼房,窗户大,人家都买那种塑料印花的,两块钱一大张,又亮堂又不怕水。俺这种红纸剪的,一碰就破,还没人家那种金光闪闪的好看。”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昨天摆了一天,就卖出去两张,一共一块钱。连来回的路费都不够。”
林晚没说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很清楚,这是时代的必然。2005年,工业化大潮席卷而来,廉价、耐用、流水线生产的商品正在无情地碾压传统手工艺。大家都在追求“洋气”,谁还稀罕这土得掉渣的红纸片?
但他们不知道,二十年后,这种“土”,叫非物质文化遗产,叫国潮,叫奢侈品。
“家里还有什么人?”林晚换了个话题。
费英的背更弯了,像是被生活压断了脊梁:“那口子前年在工地上干活,从架子上摔下来了,瘫在床上。下面还有个娃要上学。家里就指着俺这双手。”
她把那一双粗糙的手摊开,满是老茧和细小的伤口,指关节因为常年用力而变得粗大变形。
“其实……林老板,您今天不找俺,俺也打算把剪子收了。”费英低下头,眼眶有些红,“隔壁大婶说,去城北那个垃圾站捡废品,勤快点一天能挣个五六块。剪纸这活儿,养不活人啊。”
捡破烂。
一代苏绣传人的后代,一身绝活的民间艺人,被逼得要去捡破烂。
林晚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想起昨晚在系统群里看到的那张照片——那是一件在2025年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出天价的剪纸作品,作者那一栏,赫然写着“已故民间艺术家费英”。
那一世,费英是不是真的去捡了破烂?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直到死后多年,她的作品才被人从废纸堆里翻出来,被资本炒作成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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