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空气里终于飘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年味——远处村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炮仗响,公社供销社门口排起了长队,买红纸、买糖果、扯布做新衣。但对于红旗公社卫生院来说,年的气息,更多意味着又一轮的忙碌高峰和绷紧的神经。
年关,对于基层卫生院,从来不是松懈的时候,反而是各种“节日病”和意外高发的时期。走亲访友多了,酒喝多了,饮食不节,情绪激动,再加上天寒地冻,呼吸道、消化道疾病,心脑血管意外,还有各种鞭炮炸伤、酒后外伤……往往比平时更加集中和凶险。
张院长一大早就召开了简短的晨会,面色严肃:“同志们,小年了,离大年三十没几天了。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不能松劲!门诊要保证,值班要守好,‘处置角’更要随时待命!这两天,我已经听到风声,好几个大队都有老人情况不太好,还有准备办喜事的,人多事杂,容易出意外。咱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所有人都神色凝重地点头。腊月里处理那两个危重病人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果然,小年这天刚过中午,病人就开始多了起来。
先是几个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多半是吃了不干净的年货或者贪嘴凉食。林春生和李建国忙着开药、叮嘱饮食。接着是一个放鞭炮不小心炸伤了手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家长急得满头大汗。伤口不深,但火药灼伤加上惊吓,需要仔细清创、消毒、包扎,还要打破伤风针。王护士长和小张配合处理,动作麻利。
下午,一个满脸通红、脚步踉跄的汉子被同伴搀扶着进来,浓烈的酒气扑鼻。“喝……喝多了……吐……吐不出来,难受……”典型的急性酒精中毒。林春生检查后,让其卧床休息,静脉补充糖盐水和维生素,促进酒精代谢,并密切观察意识状态,防止呕吐物窒息。
“处置角”里的氧气瓶和急救药品,随时处于待命状态。李建国和小张轮流值守,确保第一时间能够响应。
忙碌一直持续到傍晚。送走最后一个因为家庭矛盾气到胸闷头晕的老太太(林春生开了点调节神经的药物,并做了半天心理疏导),大家才稍微喘了口气。
“今天还算好的,没出大事。”王护士长一边整理着治疗盘,一边说,“估计明后两天,才是真正考验的时候。”
李建国揉了揉酸胀的肩膀:“是啊,办年货的,赶集的,走亲戚的,人一多,事儿就多。”
正说着,张院长拿着一个薄薄的红纸封走了进来,脸上难得带着点笑意:“来来来,公社刚送过来的,一人一份,过年补助。”
所谓的“过年补助”,其实就是两块钱,外加两张肥皂票、一张白糖票。钱不多,票也很有限,但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已经是组织上能想到的、最实在的关怀了。
大家接过红封,心里都暖了一下。虽然工作辛苦,压力大,但这份被惦记着的感觉,还是让人感到慰藉。
“还有,”张院长接着说,“公社老书记特意打了招呼,让咱们卫生院过年期间一定要保证有人值班,随时能应对突发情况。另外,公社从牙缝里挤出了一点经费,给咱们添了点煤,让大家值班的时候能暖和点。”
煤!这可比钱和票更实在!卫生院冬天取暖一直是个大问题,值班室和“处置角”那点可怜的炭火,根本抵不住深夜的寒气。有了额外的煤,至少值班的人不用挨冻了。
“另外,”张院长看向林春生,“春生,你之前提的那个,想培训几个大队‘卫生积极分子’的事,我跟老书记提了提,他很支持,说过了年开春就协调各大队选人。这也算公社给咱们的一个‘年礼’吧。”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走出去”的想法,得到了更高层面的认可和支持,有了落地的可能。
年关的压力与组织的关怀,像冬日的寒风与炭火,交织在一起。压力让人不敢懈怠,关怀则给了人坚持下去的温暖和动力。
接下来的几天,卫生院果然如预料般更加忙碌。除了常见的病痛,还多了些“年关特色”病例:有熬夜准备年货劳累过度诱发心绞痛的,有给孩子洗澡着凉引发高热惊厥的(幸亏家长记得林春生下乡时教的法子,处理得当,送来时孩子已平稳),还有一家子吃团圆饭时老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血压飙升至危险的……“处置角”的氧气和急救药品派上了几次用场,每次都在规范操作下,为病人争取了时间,平稳了病情,也为后续转诊或居家观察奠定了基础。
林春生、李建国、王护士长、小张,加上张院长,五个人排好了班,确保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夜里值班的人,围坐在添了煤、烧得旺旺的炉子旁,一边警醒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整理着白天的病历,或者低声交流着某个病例的处理心得。炉火的红光映着他们专注而略带疲惫的脸,在这年关的寒夜里,显得格外沉静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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