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站在滨海市公安局礼堂外的走廊上，手里捏着那份刚发下来的荣誉证书。封面是金色警徽，压得纸张有点翘边。他没往包里塞，也没翻开看，就那样夹在胳膊底下，像抱着一本不想拆封的快递。
十分钟前，直升机把他们从岛上接回来。衣服换了，伤处理了，报告交了。本以为接下来就是各自回岗、写材料、等通报，结果留守人员递来一张通知单：省厅领导许平秋亲自来，开表彰会，全员必须到场。
他本来想躲后台，被林宇婧一把拉住：“你逃什么？功劳是你带人拼出来的。”
安怡走在前面，一身制服熨得笔挺，头发扎得一丝不乱。她低着头，脚步很轻，像是怕踩响地板。苏雪跟在最后，穿了件深灰色长裙，不是平时那身惹眼的打扮。她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着换下来的衣服和几瓶水。
礼堂门打开的时候，掌声已经响了起来。
许平秋站在台上，肩章锃亮，背脊挺直。他没念稿，开口第一句就说：“今天不是走形式，是还债。”
台下安静了。
“还谁的债？”他顿了一下，“还那些在黑暗里干活的人的债。”
他说起了“深蓝”案的时间线——无人机失联、西北崖降、快艇交火、控制中心倒计时。每一个节点都说得准确，连余罪在泵房用信号探测器联系安怡的时间都没错。
然后他点名。
“余罪。”
“到。”
“你带队登岛，三次更改作战方案，临场决策全部正确。别人按流程走，你靠命去试。但你每一次都选对了方向。这不是运气。”
台下有人笑，余罪没动。
“安怡。”
“到。”
“你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完成频谱分析，定位苏雪位置，又在系统即将自毁时反向解码数据库。你是这个案子的技术定海神针。”
安怡抬起头，看了许平秋一眼，又低下头。耳根有点红。
“苏雪。”
“到。”
“你不是公安编制，没有执法权，也没有退路。可你提供了‘灯塔’线索，暴露身份后仍继续传递情报，马赛变电站的日志纸片是你冒险藏下的。你说你只是个线人，但我告诉你——有些警察干了一辈子，都不如你这一周的贡献。”
苏雪站着没说话，手攥紧了裙角。她很久没被人这样正经地称呼名字了。以前别人叫她“老板娘”，或者“那位小姐”。没人当众说她是英雄。
许平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纪念章，银底红纹，刻着“特殊贡献”四个字。他走下台，亲手给她别在胸前。
“所有参与‘清网’行动的协作者，都将录入省公安特殊贡献名录。”他说，“以后查档案，你们的名字就在那里，不会消失。”
掌声炸开。
林宇婧坐在后排，看着苏雪低头摸了摸那枚章，嘴角动了一下。她没鼓掌，只是坐直了些。
许平秋回到台上，继续说：“还有林宇婧。你在曼谷识破伪装清洁工，第一时间截住关键人物，又在瓦尔迪维亚站点阻断意识操控链接。跨境协作最难的是信任和节奏，你做到了无缝对接。”
林宇婧点头致意，神情平静。但她知道，这句话分量不轻。
讲话结束，开始颁证。四个人依次上台，接过红本子，握手，拍照。过程很快，没有多余的话。
许平秋最后提议合影。他站中间，余罪等人分列两侧。闪光灯亮起时，安怡下意识往余罪那边偏了半步，苏雪把手搭在林宇婧肩上，林宇婧没躲。
拍完照，人群散开。有人去喝水，有人找熟人聊天。余罪转身想走，被许平秋叫住。
“等等。”
他停下。
许平秋递过来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省公安厅内部传阅件”。
“你写的五条建议，我看了三遍。”他说，“省厅批转各市局研读，三个月后要开专题研讨会。第一条——建立情报共享前置通道，已经列入年度改革试点。”
余罪接过文件，手指划过标题。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后线人不会再因为一句话没录进系统就被忽略；法医可以提前介入现场；跨区域协作也不用再临时扯皮。
“你不光破了个大案。”许平秋说，“你还推了体制一把。”
说完，他拍拍余罪肩膀，转身走了。
余罪站在原地，把文件夹在证书下面。阳光从走廊尽头照进来，落在他的肩章上，有点烫。
安怡走过来，手里拿着她的证书，还没拆塑封。
“你真把那些建议写进报告了？”她问。
“写了。”
“包括技术支持小组前移？”
“写了。还加了一句：建议由法医牵头组建试点。”
安怡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感谢你？”
“我没指望。”
“……不过，如果真能落地，下次就不必我蹲在废墟里用手持设备算废气浓度了。”
余罪笑了：“那你得请我吃饭。”
“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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