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离控制器只有几厘米。风没再吹，河面静得像块灰玻璃。他盯着陈博士的眼睛，没有眨眼。
对面的男人呼吸很乱，手指死死捏着那个黑色装置，关节发白。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他们……不是去邻国。”
余罪没收回手，也没催促。他知道现在说一个字都可能让这人重新缩回去。
“他们在东南方向三百海里外有一座岛。”陈博士继续说，“没人知道的地方。地下基地，全封闭系统，恒温恒湿，设备比这边先进十倍。他们叫它‘方舟’。”
余罪眉头一跳。这不是临时转移，是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今晚就要登岛。”陈博士声音发抖，“所有核心成员都在路上。如果你们追不上，等系统启动，所有数据都会加密自毁。到时候，连我女儿在哪都找不到。”
余罪终于把手收了回来，但没有后退。他从战术腰带上抽出一台便携终端，快速输入坐标范围，调出海域地图。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到了一片空白区域——没有登记船只，没有通信信号，也没有卫星常规覆盖。
“你怎么知道这些？”余罪问。
“我是项目负责人。”陈博士苦笑，“第一批图纸是我画的。后来我被捕，他们以为我什么都没说。可我知道，只要系统还在运行，他们就不会让我真死。”
余罪盯着地图，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三百海里，不算远，但也不是随便一艘船就能到。对方有组织、有资源、有时间规划，显然是早有预谋。
“你女儿现在在哪？”余罪抬头。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陈博士摇头，“但我猜是在岛上。他们不会把人质留在陆地。一旦我们这边出事，他们会立刻转移关键人员和家属。”
余罪点头。逻辑成立。这些人不是逃，是在执行既定流程。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余罪看着他，“之前那么多机会，你都可以开口。”
“我不敢。”陈博士声音很低，“我怕他们发现。我怕我女儿出事。我试过留线索，但在看守所写的纸条全被截了。我打过匿名电话，第二天就有人在我家门口放了一只她的小鞋。”
他说完这句话时，眼眶红了。不是演的。是一个父亲撑到极限后的崩溃。
余罪没说话。他知道这种恐惧不是靠道理能打消的。但他也知道，现在这个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交出这个控制器，等于断了他们的后路。”余罪指了指他手里的装置，“他们会知道是你泄密。”
“我知道。”陈博士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可如果我不说，你们根本找不到那座岛。他们会重启系统，继续实验。下一次，可能就在学校、医院、地铁站。我女儿早晚也会变成他们的试验品。”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把控制器往前递了递。
余罪接过，迅速检查频率模式。信号未激活，无远程引爆风险。他把装置塞进防干扰袋，收进内袋。
“接下来怎么做？”陈博士问。
“我会调集力量，查这片海域的所有异常航行记录。”余罪打开加密频道，“同时联系海上执法单位，准备拦截。你提供的信息足够我们锁定目标。”
“你能救她吗？”陈博士突然抬头，“我只想她平安。别的，我不求了。”
“我不能保证。”余罪看着他，“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做的，是唯一能救她的机会。如果你继续沉默，她只会越陷越深。”
陈博士点点头，没再说话。
余罪按下通讯键，接通林宇婧。
“目标变更，听我指令。”
“原计划放弃，深蓝核心已转向海岛。”
“坐标东南三百海里，代号‘方舟’，地下基地，今晚登岛。”
“立即启动跨境追踪预案，协调海警、边防、情报组三方联动。”
“我要实时卫星监控权限，无人机巡航路线，以及最近港口的船只调度数据。”
通讯那头沉默两秒。
“你确定？”林宇婧的声音传来。
“确定。”余罪看着陈博士，“线人可信，情报来源为项目主负责人。”
“收到。”林宇婧回，“十分钟内给你支援响应。”
通话结束。余罪收起终端，看向陈博士。
“你接下来会被带去安全屋，接受保护性羁押。”
“我们会查你女儿的线索，但你需要配合后续审讯。”
陈博士没反抗。他站在原地，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彻底耗尽了力气。
远处那辆破皮卡还在浅滩上停着，引擎熄了火。对岸的黑色越野车也消失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余罪转身走向高坡边缘，掏出望远镜扫视河岸两侧。没有新动静。敌人可能已经收到信号中断的提示，正在撤离。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清晨六点十七分。
距离“方舟”登岛时限，还有不到十二小时。
他再次打开终端，将海岛坐标标记为红色优先级，上传至联合行动组。
同步发送给安怡、苏雪、林宇婧三人。
附言只有一句：
“目标换场，追击继续。”
风吹过来，把他的衣领掀了起来。他站在高坡上，望着东南方向的海平面。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雾蒙蒙的一片。
但他知道，那边有人等着被找到。
也有人等着被阻止。
他摸了摸胸口的防干扰袋，确认控制器还在。
然后他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B组注意，封锁沿岸所有出口。”
“A组待命，准备接收新任务。”
“C组查最近三小时内离港船只，重点排查无登记渔船。”
对讲机传来回应声。
各小组开始移动。
余罪最后看了一眼陈博士。
特勤人员已经靠近，准备将他带走。
那人回头望了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什么都没说。
余罪转过身，盯着终端屏幕上的海域图。
地图上，一个小红点正在缓慢闪烁。
那是系统刚捕捉到的一艘可疑船只，航向与“方舟”坐标高度吻合。
他放大图像，看清了船体编号。
然后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很稳：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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