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趴在高坡上,手里的望远镜死死盯着那辆沿河床缓慢爬行的破皮卡。车后厢盖着帆布,底下有东西在动,幅度不大,但频率很稳。他知道,那不是货物自己在晃。
他收起望远镜,单手撑地站起身,左肩一抽一抽地疼。刚才爬传送带时撕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进作战服,黏在皮肤上。他没管,解开枪套扣环,往前走了两步。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泥腥味和铁锈的气息。他贴着坡道边缘往下走,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响。五十米、四十米……距离目标越来越近。
就在他准备加速冲下去时,前方沙丘顶部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站着不动,背对着天边微亮的灰白,轮廓清晰。
余罪猛地刹住脚步,手瞬间按在枪柄上。
那人缓缓举起双手,掌心朝外,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接着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余警官,你不能再往前了。”
余罪眯起眼。这声音有点熟。
等对方走近几步,他看清了脸——陈志国,那个三个月前被捕、自称愿意合作的深蓝项目首席研究员。
“你不是早就归案了吗?”余罪冷笑,“怎么,又当起看门狗了?”
陈博士没回答,只是抬起左手,露出握在掌心里的一个黑色装置。巴掌大,带屏幕,正闪烁着红光。
“这辆车上有三枚温压雷。”他说,“触发方式是红外感应加信号遥控。你靠近百米内,它就会炸。”
余罪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扫过那个装置。他知道这种设备,军用级别,防拆解,防干扰,一旦启动,方圆三十米内活不了人。
“你说你是被迫的?”余罪问。
陈博士点头:“他们抓了我女儿。如果我不来拦你,她活不过今天 sunrise。”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磕巴,明显不习惯英文词汇。但他还是用了,仿佛这个词比“日出”更有分量。
余罪没笑。他知道这人怕什么。也明白,一个父亲被逼到这份上,能干出什么事都说不准。
他慢慢把手从枪套上移开,却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
“那你现在站在这里,是为了救她,还是害她?”
陈博士愣住。
“你知道他们不会放人。”余罪盯着他眼睛,“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陈博士的手抖了一下,那个黑色装置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扶住,指节发白。
“你说回头就回头?”他声音有点抖,“你以为我不想跑?不想报警?可他们在我家装了监听,在学校安了人。我女儿昨天放学路上被人跟踪了整整两条街!我不敢动,也不敢说!”
余罪静静听着。
他知道这不是借口。但也知道,很多人就是在这类“没办法”的理由里,一步步把自己变成帮凶。
“所以你就替他们挡枪?”余罪问,“让他们拿你当盾牌?你觉得这样能保护她?”
“至少她现在还活着!”陈博士突然吼了一声,又立刻压低声音,像是怕被谁听见,“你要我怎么做?直接拒绝?那我现在就已经躺在河底了!”
余罪没说话。风吹过来,把他的衣角掀起来一角。远处那辆破皮卡还在往前挪,速度慢得像在等什么。
“你手里那个东西。”余罪忽然说,“是谁给你的?”
“昨晚半夜有人送到我家门口。”陈博士低头看着装置,“附了张纸条,写着:‘按指示行事,否则后果自负’。我没敢报警,也不敢联系你们。他们说,只要我发现异常举动,我女儿就会消失。”
余罪点点头。这套操作他熟。先制造恐惧,再建立控制。让人自己走进牢笼,还觉得那是唯一的出路。
“你有没有想过。”余罪又往前走了一步,离陈博士只剩十米,“你现在做的事,等于亲手把更多人推向死亡?车上那些数据要是流出去,下一个实验点可能就在小学门口?到时候死的不只是陌生人,也可能包括你女儿的同学、老师,甚至她自己?”
陈博士脸色变了。
“我没有选择!”他又喊了一句,随即意识到失态,咬住嘴唇。
“你有。”余罪声音不高,但很清楚,“你现在就可以把那个东西交给我。”
“然后呢?”陈博士苦笑,“然后我就算死了,你也救不了她。”
“我可以试试。”余罪说,“只要你配合,我们能定位她,能把她接出来。但前提是,你得先停下这件事。”
陈博士摇头:“你不了解他们……他们无处不在。我之前以为投诚就能解脱,结果才三天,他们就找到我藏身的地方。我现在连呼吸都要看他们脸色。”
余罪听出来了。这家伙真怕了。不是装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他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退。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余罪问。
“什么?”
“既然这么怕,为什么不干脆躲起来?为什么还要站在这儿,替他们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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