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深秋的夜,湿冷刺骨。戌时刚过,淅淅沥沥的冷雨便敲打着青石板路,将白日的喧嚣洗刷殆尽。林晏裹紧藏青色披风,快步穿过无人的街巷,油纸伞在风中艰难地支撑着。
他怀中揣着刚从刑部档案室偷偷取出的卷宗副本——关于三年前那桩彻底摧毁林家的私通敌国案。经过数月暗中调查,他终于锁定了一个关键证人:刘三手,京城小有名气的临摹匠人,涉嫌伪造其父与敌国往来信函的笔迹。
转过街角,林晏放缓脚步。前方那座低矮的瓦房便是刘三手的住处,窗户漆黑一片。他皱眉,约好的时间是戌时三刻,他特意提前一刻钟到达,屋内不该毫无光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铁锈般的腥味混杂着雨水的湿冷。林晏下意识按住腰间的短剑,轻轻推开门扉。
门竟未锁。
“刘师傅?”他低声唤道,无人应答。
黑暗中,那股铁锈味愈发浓重。林晏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照亮狭小的厅堂——桌椅翻倒,茶具碎了一地。他的心猛地一沉。
火光照向角落时,林晏呼吸骤停。
刘三手瘫靠在墙边,双目圆睁,脖颈上一道极细极深的切口仍在缓缓渗血。最令人骇然的是,尸体旁端正地放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精致人偶,人偶手中捏着一朵纸折的白玉兰,已被鲜血染红大半。
青衣魅影。
林晏踉跄后退,撞翻了一张木凳。这三个字在他脑中炸开,带来一阵眩晕。多年来,“青衣”如同鬼魅传说,京城数起离奇命案背后都有这个标志的出现——一个青衣人偶和一朵染血白玉兰。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举着火折子仔细勘查。尸体尚有余温,凶手刚离开不久。屋内打斗痕迹甚少,说明刘三手几乎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一剑封喉。这等身手,绝非普通杀手。
林晏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青衣人偶上。它制作得极为精巧,衣纹褶皱栩栩如生,面部细节模糊却给人一种诡异的凝视感。他忽然想起月前追查的一起贪墨案,关键证人也同样被灭口,现场据说留有特殊标记,但当时被叔父林崇远以“避免恐慌”为由压了下来,未记录在正式卷宗中。
叔父。
林晏的心猛地一抽。当初林家遭难,唯有时任刑部侍郎的叔父林崇远因“大义灭亲”而得保全,反受提拔,如今已官至刑部尚书。这些年来,林晏一直视叔父为恩人、导师,甚至替代了父亲在他心中的位置。
但此刻,无数疑点疯狂涌现。
为何叔父总是劝阻他重查旧案?为何每当林晏接近某些敏感线索时,证人就会意外死亡或失踪?为何那些可能与“青衣”相关的案件都被叔父以各种理由压下?
林晏颤抖着拿起那只青衣人偶,翻到背面,在微光下辨认出衣襟内侧一个极小的标记——一朵几不可见的玉兰花。
林家祖传玉佩上,正是这个纹样。只有林家核心族人才知晓其含义。
天旋地转。林晏扶住墙壁,胃里翻江倒海。那个从小教导他忠君爱国、司法严明的叔父,那个在家族覆灭后给他庇护的叔父,竟然与冷血杀手组织“青衣”有牵连?甚至可能是指使者?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林晏猛地惊醒,必须立刻离开现场。若被人发现他在这里,不仅官位不保,性命堪忧。
最后看了一眼刘三手死不瞑目的双眼,林晏咬牙低语:“必为你讨回公道。”
他吹灭火折,悄无声息地融入雨夜之中。
与此同时,京城南郊,天牢深处。
余尘倚靠在潮湿的石墙上,聆听老狱卒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里是关押重犯的死牢,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小子,又在想你那些冤案了?”老狱卒递过一个粗粮馒头,眼里藏着余尘看不太分明的情绪。
余尘接过馒头,掰下一小块慢慢咀嚼。“赵叔,您在这天牢待了四十年,见过不少冤屈吧?”
老狱卒赵四嘿嘿一笑,露出稀疏的黄牙:“见得多了,就麻木了。这世道,哪有什么绝对的黑白。有些案子,水深得很呐。”
余尘沉默片刻,从怀中小心取出一块细心包裹的布片,展开后是一片精巧的木质手臂关节——是从上次那名死者手中的青衣人偶上不慎折断的部分。
“赵叔,您见识广,可曾见过这样做工的人偶?”
赵四接过碎片,凑到昏黄的油灯下细看,脸色渐渐凝重。他翻来覆去地检查那些精巧的榫卯结构,手指微微颤抖。
“这手艺...非同一般啊。”老狱卒压低声音,“你看这关节连接处,用的是失传已久的‘玲珑扣’,寻常匠人根本做不出来。还有这木质,看着普通,实则经过特殊处理,能百年不腐不蛀。”
余尘身体前倾:“京城谁能做出这种东西?”
赵四警惕地环顾四周,声音几不可闻:“二十年前,宫廷匠作监有位奇人,姓公孙,尤其擅长机关人偶。据说他做的人偶能自行走动,栩栩如生。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突然消失了。有传言说他私下为某些权贵制作见不得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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