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舔舐着锅底。锅里浑浊的水渐渐温热,那根惨白的臂骨在其中沉浮,附着其上的筋膜和残留的暗红色组织在沸水中翻腾、收缩、剥离,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和骨髓腥气的怪味。
这气味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嗅觉神经。有人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的只有酸涩的苦水。赵大紧紧抱着昏迷的二丫,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雷横拄着刀,死死盯着那口翻滚的锅,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仿佛在对抗着什么。史进靠坐在树下,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
孙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锅里翻滚的骨肉,那弥漫的怪味,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他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更深的,是一种沉入冰湖般的寒冷和决绝。他强迫自己看着那口锅,看着那根在沸水中渐渐变得干净的骨头。这就是乱世。这就是他们必须面对的“道”——饿鬼道!要么吃,要么死!
张青蹲在锅边,用一根树枝时不时搅动一下,撇去浮沫。他的动作专注而平静,仿佛在精心烹制一锅寻常的肉汤。他甚至从麻袋里捏了一小撮带来的粗盐,均匀地撒进锅里。咸腥味似乎被激发得更浓郁了。
水开了又开,锅里的汤色从浑浊变得微微泛白,漂浮的杂质渐渐沉底。那股骨髓的腥气也似乎被熬煮得柔和了一些,混合着粗盐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的、带着原始诱惑力的气息,在饥饿到极致的众人鼻端萦绕。
孙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他走到锅边,拿起张青撇浮沫用的树枝,在滚烫的汤里搅动了几下。他沉默地看着汤面下那根沉浮的、被熬煮得发白的臂骨。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一张张被饥饿和恐惧扭曲的脸。
他走到赵大面前,蹲下,看着老人怀中气息微弱、小脸烧得通红的二丫。他伸出手,从怀里掏出那块一直舍不得用的、相对干净的粗布帕子,小心翼翼地将二丫额头上那枚冰冷的铁蒺藜取下,包好,收回怀中。然后,他看向赵大,声音低沉而清晰:“赵叔,给我碗。”
赵大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将怀里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递过去。那是他仅剩的家当。
孙逊接过碗,走到那口翻滚着诡异汤水的破锅前。他没有丝毫犹豫,用树枝舀起一勺滚烫的、泛着油星的、带着骨髓浓香的骨汤,稳稳地倒进了粗陶碗里。汤很烫,白色的热气蒸腾而起,带着那股奇异的气味。
他端着那碗滚烫的骨汤,重新走回赵大身边。在所有人震惊、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中,孙逊将碗递向赵大:“喂二丫喝下去。趁热。”
赵大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孙逊,又看看碗里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乳白色的汤,再看看怀里昏迷不醒、如同风中残烛的女儿。老泪瞬间涌出他浑浊的双眼。他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接过那碗滚烫的汤,仿佛捧着千斤重担,又像是捧着唯一的希望。他笨拙地用碗边撬开二丫紧闭的小嘴,小心翼翼地将那温热的、带着骨髓腥香的汤水,一点一点地灌了进去。
汤水顺着二丫的嘴角流下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被咽了下去。昏迷中的孩子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食物的温热和能量,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吞咽声。
孙逊不再看赵大父女。他转过身,面对着所有沉默注视着他的人,包括脸色惨白、眼神复杂的雷横和史进。他走到那口锅前,再次拿起碗,舀起满满一碗滚烫的骨汤。
乳白色的汤汁在粗陶碗里晃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端起碗,看着碗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冰冷的眼睛。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将碗凑到嘴边。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孙逊仰起头,张开嘴,将碗中那滚烫的、带着骨髓腥香、更带着难以言喻沉重的人伦重量的汤水,一饮而尽!
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灼烧着食道,落入空空如也的胃袋。那味道,咸腥,浓烈,带着一丝骨髓特有的油腻,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苦涩。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将那口汤连同所有的迟疑、软弱、现代文明的枷锁,一起狠狠咽了下去!
喝尽最后一口,孙逊猛地将粗陶碗掼在地上!
啪嚓!
碗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林中格外刺耳。
他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汤渍,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退路的决绝和冰冷的威严:
“想活的,排队!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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