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木柴在火堆里噼啪作响,最后几点火星不甘地跳跃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化作一缕袅袅的青烟,消散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那股熬煮骨髓的、混合着咸腥与难以言喻苦涩的奇异气味,似乎也随着篝火的熄灭而淡去,但更像是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与生理性的抗拒后,被更深的饥饿和求生的本能强行压入了意识的底层。林间空地陷入一种死寂的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投下。
三十几条残命,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冰冷的腐叶上。那碗滚烫的骨汤,像一股带着原始蛮荒力量的热流,强行注入了他们濒临枯竭的躯体。胃里有了些许实在的坠胀感,驱散了部分噬魂的虚空,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疲惫,如同湿透的棉被裹住了四肢百骸。没人说话,连呻吟都消失了,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像一群离岸濒死的鱼。
孙逊靠在那棵熟悉的栎树干上,掌心依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铁蒺藜。骨汤的咸腥味似乎还粘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难以言喻的回味。他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根在沸水中翻滚的惨白臂骨,不去回想自己一饮而尽时的决绝。然而,脑海中另一个画面却更加鲜明地刺痛着他——赵大怀里,二丫那苍白的小脸在喝下几口温热的汤水后,似乎真的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细若游丝的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些。还有雷横,在硬灌下一碗汤后,蜡黄的脸上竟也透出了一点活人的血色,虽然左肩的伤口依旧狰狞地渗着脓血,但那股沉沉的死气似乎被强行逼退了几分。
**活下来了。用最不堪的方式。**
代价是沉甸甸的,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心头。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口空了的破锅上,锅底还残留着一点乳白色的浑浊痕迹。然后,他看到了张青。
张青并没有休息。他正蹲在熄灭的火堆旁,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他那个硕大的麻袋。他解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颗粒饱满、呈现深褐色的菜籽,散发出一股新鲜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他捻起几粒,放在掌心仔细端详,又凑近鼻子闻了闻,脸上露出一种庄稼汉特有的专注神情。接着,他又拿起那块灰扑扑的粗盐块,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舌尖舔了舔,似乎在确认咸度。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乱世中罕见的、对“未来”的规划感。当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瘫软如泥、眼神空洞的人时,眉头会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继续手上的活计。那份平静和专注,在经历了刚才那场人伦炼狱之后,显得格外刺眼,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张青兄弟。”孙逊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
张青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换上那种带着亲近和恭敬的笑容:“哥哥!您吩咐!”他放下手中的盐块,快步走了过来。
“时迁兄弟……临走前提过一处地方。”孙逊斟酌着词句,目光投向密林深处,“叫‘鬼哭村’。他说那里……或许能暂避一时。” 他刻意模糊了时迁“消失”的细节,只强调了地名。
“鬼哭村?”张青灵活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记忆中搜寻,“这名字听着可不太吉利。不过……”他环顾四周,看着这群伤疲交加、几乎被绝望压垮的人,“总比在这林子里等死强。哥哥,那村子在哪个方位?小弟愿为前驱探探路!”
“西北。”孙逊指向一个方向,那是时迁消失前最后一眼看去的方向,“时迁说,约莫十里。”
“十里!”一个躺在地上的私兵忍不住呻吟出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头领……弟兄们……哪还有力气走十里啊……”他的话立刻引起一片低低的附和,绝望的情绪再次弥漫。
张青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几分,他扫视着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孙逊脸上,带着询问。
孙逊沉默着。他知道这是实情。一碗骨髓汤只能吊命,补充的那点热量早已在寒冷和恐惧中消耗殆尽。别说十里,能走出这片林子都难。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呜咽般的夜风穿过林间,带来一种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在遥远的地方低低地哭泣,又像是风穿过嶙峋怪石孔洞发出的悲鸣,断断续续,飘飘渺渺,听得人头皮发麻。
“鬼……鬼哭……”赵小根吓得往父亲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哭腔。
“是风声。”孙逊沉声道,打断了可能的恐慌蔓延。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四肢,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不能停在这里。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走。”孙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爬,也要爬到鬼哭村!”他弯腰,将依旧昏迷的二丫从赵大怀里小心地抱了起来。小女孩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张青立刻上前一步,麻利地将那个装着菜籽和盐的麻袋重新背好,又从里面抽出一根坚韧的藤条:“哥哥,把二丫给我吧,我背着稳当。”他不由分说地将藤条在孙逊身前绕过,将二丫固定在自己背上。动作熟练,显然常干力气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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