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追出去拦他……被……被那畜生一把推倒在地!摔得不轻!我……我正好路过看见,扶陈伯起来,他……他指着那畜生跑的方向,话都说不利索了,急得直捶胸口!我把陈伯送我家里了,我家婆娘照顾着。惊蛰抱着湿衣服回来撞见,哭喊着就追……可那畜生抱着孩子跑得飞快,还……还回头撂下狠话!”
东叔喘着粗气,努力复述着那恶毒的话语:“他说……说惊蛰想合离?门都没有!除非……除非让他堂堂正正住进沈家!你们做生意赚的钱,得分他一半!说……说家里没个男人镇着,全是孤儿寡母加个老棺材瓤子,迟早被人吃绝户!要是惊蛰敢不答应……他……他当场就把女女卖给人牙子!”
“畜生!天杀的畜生啊!”小满娘浑身剧烈地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小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牙齿都在打颤,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女女那张粉嫩的小脸和姐夫王癞子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在交替闪现。后怕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丰收的喜悦,只剩下刺骨的恐惧——陈伯被推倒了!女女被抢走了!
“惊蛰姐呢?谷雨呢?”小满死死抓住东叔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粗糙的皮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惊蛰……惊蛰让我赶紧来报信!她……她带着谷雨,去县衙了!”东叔急道,“她说这次豁出去了!一定要报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把那畜生抓起来!把女女要回来!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她……她要当堂求老爷判合离!谷雨那小子,也跟去了,小脸绷得紧紧的!”
小满娘猛地一抹脸,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眩晕,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小满!把昨儿做好的豆腐、豆芽,给东叔装上满满一篮子!东叔,劳烦你家牛车!送我们娘俩去县衙!快!”
东叔连声应着。小满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冲进灶房,哪里还顾得上挑拣,胡乱把几大块白嫩的豆腐和几大捆水灵灵的豆芽塞进最大的竹篮。娘俩甚至来不及锁门,跟着东叔就冲出院门。
车厢里,小满紧紧攥着娘冰冷的手,牙齿深深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恐惧和愤怒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娘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县城的轮廓,那里面燃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陈伯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女女……女女现在在哪里?会不会被吓坏了?王癞子那个畜生会不会真的……
一路疾驰,终于看到县衙那黑沉沉的屋脊和肃立两旁的石狮子。衙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小满和娘跳下牛车,拨开人群往里挤。刚冲进阴森森的县衙大堂,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光线昏暗,高悬的“明镜高悬”牌匾在烛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堂下,惊蛰正跪在那里。她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印子,额角还有一块明显的擦伤淤青,显然是追抢孩子时摔的。她身边,紧紧依偎着八岁多的谷雨。小家伙脸上还带着泪痕,但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愤怒和倔强,小手死死抓着姐姐的衣角,警惕地瞪着对面。女女不在!
而在惊蛰对面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正是小满的姐夫,王大柱。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绸衫,却掩不住那股流里流气的痞态。他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有恃无恐的得意。他怀里死死箍着一个穿着小红袄、哭得嗓子都哑了、小脸憋得通红的小女孩——正是女女!女女在他怀里徒劳地挣扎着,小手小脚乱蹬,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剐着小满和娘的心。
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坐着本县的周县令。他约莫四十来岁,面皮白净,三缕长须,眉头紧锁,正看着堂下这场闹剧。惊蛰的状纸,正摊开在他面前的公案上。
小满和娘的出现,让王癞子眼皮一跳,随即梗着脖子,恶人先告状地朝堂上喊道:“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学生做主啊!”他声音拔高,带着哭腔,“学生王德才(书名,大柱是乡下人叫惯了的),苦读圣贤书,虽未得功名,却也知礼义廉耻!可我这贱内沈惊蛰,伙同其母其妹,撺掇着要与我合离!这是要逼死我,毁我王家门楣啊!”
他指着惊蛰,唾沫横飞:“老爷您看!她如今攀上了什么做豆芽的营生,有了几个臭钱,就嫌贫爱富,嫌我王德才没本事了!想一脚把我踹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颠倒是非的本事炉火纯青。
“你……你血口喷人!”惊蛰气得浑身发抖,抬起头,泪水涟涟,声音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凄厉,“周老爷!民妇沈惊蛰,今日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告这禽兽不如的畜生!”
她的目光转向被王癞子箍在怀里哭得快背过气的女女,心如刀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他王德才!嗜赌成性,败光家产!稍有不顺,便对我拳打脚踢!”她猛地撩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截青紫交加、新旧伤痕累累的手臂,那触目惊心的淤痕引得堂外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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