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还有!”惊蛰像是彻底豁出去了,又扯开一点衣领,露出脖颈下方一道明显的、尚未完全褪去的暗红色勒痕,“前月他赌输了钱,回来发疯,竟用腰带勒我脖子!若非邻居听见动静赶来,民妇早已命丧黄泉!”
“他不仅打我,还要卖我的骨肉!打我继父!”惊蛰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大堂的沉闷,她指着王大柱怀里哭得奄奄一息的女女,“今日!他趁我不备,闯入我娘家,打伤我年迈的继父,抢走我幼女!以此相挟!要我不得合离!还要住进我娘家,分我娘家人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他亲口所言,若不从,便要将我亲生骨肉卖与人牙子!青天大老爷!此等狼心狗肺、枉为人父人夫的畜生!民妇若再与他做一日夫妻,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公堂之上!求老爷开恩!判我合离!救我母女脱离苦海!求老爷了!”惊蛰的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瞬间一片通红。
“姐——!”谷雨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坏姐夫!打姐姐!推陈伯!抢女女!是坏人!” 童言无忌,却字字清晰,直指要害。
“肃静!”周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震得堂上嗡嗡作响。他脸色铁青,显然被惊蛰身上的伤痕、谷雨的指控和王癞子抢女卖女、殴打老人的恶行激怒了。他锐利的目光射向王癞子:“王德才!沈氏及幼童所言,可有虚妄?你殴妻、伤老、强抢幼女,威胁发卖,可是实情?你身上可还有功名?!”
王大柱被县令的威势、惊蛰豁出去的控诉和谷雨的指证震得有些心虚,眼神闪烁,强辩道:“老爷!夫妻打架……算不得什么!那老头子自己站不稳摔的!至于孩子……我是她爹!我抱走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我吓唬吓唬她罢了!我……我可是正经童生!”他试图搬出那早已荒废的功名当护身符。
“天经地义?”周县令冷笑一声,指着惊蛰手臂上的伤和谷雨愤怒的小脸,“殴妻致伤,按律可杖!强抢幼儿,胁迫发卖,更兼伤及老者,罪加一等!童生?你品行如此不端,本官即刻行文县学,革了你的衣顶!免得玷污了圣人门墙!”
王大柱一听要革功名(尽管早已名存实亡),顿时慌了神:“老爷!老爷开恩啊!我……我……”
“住口!”周县令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堂下悲愤的沈家母女、哭泣的幼女和愤怒的谷雨,最后落在惊蛰身上,声音沉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惊蛰!”
“民妇在!”惊蛰抬起头,额上鲜血混着泪水流下。
“你状告夫主王德才,殴妻重伤,伤及尊亲,强抢幼女,胁迫发卖,情实可悯,罪证确凿!本官依律,判你二人,义绝!准予合离!”
“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惊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抱着扑过来的谷雨,放声痛哭。
“女女归生母沈惊蛰抚养!王德才,需按月支付女女抚养钱粮!若敢拖欠或再行骚扰,本官定严惩不贷!来人!将王德才押下去,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周县令掷下令签。
“不!老爷!不能啊!那是我女儿!我的钱……”王大柱杀猪般地嚎叫起来,还想挣扎。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已扑上来,不由分说将他死死按住,粗暴地将他怀里的女女夺下。
“女女!”惊蛰、小满和小满娘同时扑了过去,终于将那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脱力的小小身体紧紧抱回怀中。那温软的、带着泪水和惊悸的小身体落入怀抱的瞬间,巨大的后怕如同汹涌的浪潮将小满淹没,她抱着失而复得的侄女,和姐姐、娘亲、谷雨哭作一团。
王癞子被拖到堂外,杀猪般的惨嚎和板子着肉的沉闷噼啪声很快传来。这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根临时找来的粗树枝当拐杖,由东叔搀扶着,踉踉跄跄、气喘吁吁地挤进了县衙大门,正是陈伯!他脸色灰败,额角有一块明显的擦伤和淤青,显然摔得不轻,但一双老眼却死死盯着堂内。当他看到小满抱着女女出来,看到惊蛰虽然狼狈却如释重负的脸,听到王癞子挨板子的哀嚎,老人枯槁的脸上老泪纵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衙门的方向,朝着那被拖走的王癞子,嘶哑地、恨极地骂了一句:“天杀的畜生!报应!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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