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初八,岭南的湿热早已铺天盖地。
好在黄历说“诸事皆宜”,大家一合计,事不宜迟,搬家、建房,说干就干!
小满一家和陈伯麻利地挤进了村子另一头陈伯的小院。
小院着实简陋:四间低矮土坯房,院墙斑驳,屋里堆满了陈伯捡来的柴禾杂物,像个百宝库。
一番拾掇,倒也显出几分干净利落。
地方是挤了点,可有了“爷爷”在身边,想着即将拔地而起的新家,那份暖融融的希望,愣是把小小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建房的日子,就在这岭南小满时节黏糊糊的热浪里,轰轰烈烈地铺开了。
阿岩和巴隆带来的四个俚人兄弟,简直成了定海神针!力气大得像头牛,经验更是没得说。
巴隆领着两人一头扎进后山的云开大山深处,专挑上好的杉木和韧性十足的毛竹;阿岩则带着另一人,指挥着阿远和几个热心肠的村民,清理旧屋基,开挖新地基。
岭南的雨说来就来,又湿又闷,防潮可是头等大事。
地基挖得格外深,底下先铺一层从河边拉来的粗砂砾石,再结结实实夯上厚厚的三合土——这土可不简单,混着石灰和海边运来的碾碎蚝壳,防虫又隔潮。
房子是干栏式的,底层用粗大的杉木柱子高高撑起,离地足有四五尺高,底下通风透气,将来养鸡鸭、放农具都合适。
上层的墙骨是用竹篾编的,里外两面再抹上厚厚一层掺了碎稻草的黄泥浆,冬暖夏凉,透气得很。
可岭南的天气,说变就变。这边刚把几面墙的泥浆抹好,还没干透,那边天就阴沉得能拧出水。
不等众人把工具收拢,瓢泼大雨就挟着风势砸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刚抹平的黄泥墙上,瞬间冲出道道沟壑,眼看着辛辛苦苦夯实的墙就要被冲垮!
“快!油布!”阿岩一声断喝,如同炸雷,盖过了雨声。他自己率先抓起一大块厚重的油布,猛地跃上架子。
巴隆和几个俚人兄弟反应极快,抄起手边的油布、草席,甚至摘下斗笠,跟着阿岩就往墙上扑。阿远和几个村民也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拉扯、固定。
风雨交加,油布被吹得猎猎作响,雨水顺着人们的头发、脖子直往里灌,冰凉刺骨。
阿岩像钉在架子上一样,用身体死死压住油布一角,雨水糊住了他的眼,他抹一把脸,声音嘶哑地指挥着:“那边!压住角!用石头!快!”杨金花和小满也顾不上打伞了,抱着能找到的石头、砖块冲进雨幕,帮着压住油布边缘。
一时间,新屋的骨架在风雨中飘摇,人影在泥泞和水雾里奔忙呼喊,与这岭南雨季来了场硬碰硬的较量。
雨下得又急又猛,好在众人手脚麻利,总算在墙泥被彻底冲毁前,用油布草草搭起了一个“屋顶”。
大家浑身湿透,站在泥水里,看着暂时保住的墙骨,喘着粗气,相视苦笑。
小满的好友杨金花,那个脸蛋圆乎乎、性子爽利、甩着两条油亮大辫子的姑娘,几乎天天报到。
来了就手脚不停地帮小满娘和惊蛰烧水做饭,给汗流浃背的工匠们送凉水解暑。
她那亮晶晶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粘在扛着木料、挥汗如雨的阿远身上,那份毫不掩饰的爱慕,热得像头顶的太阳。
“阿远哥,快歇歇!喝碗凉茶解解暑!”杨金花捧着碗深褐色的凉茶,快步冲到刚卸下木头的阿远面前,声音又脆又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哎!谢啦金花妹子!”阿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抹了把脸上的汗,接过碗就咕咚咕咚灌下去,痛快!他心思敞亮,只觉得是邻家妹子的热心肠,完全没留意少女眼中那簇小火苗。
杨金花看着他牛饮的样子,脸颊飞起两朵红霞。
她扭头瞧见小满正和阿岩蹲在地上,头碰头地研究着一张简陋的图纸,商量新屋的隔间布局。
阿岩神情专注,侧脸在阳光下拉出硬朗的线条。
杨金花悄悄凑到小满身边,用手肘轻轻一顶,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喂,小满,快看阿岩哥!啧,真俊!比年画上的郎君还精神!他对你可真好,啥都替你打算得清清楚楚……”
小满被她闹得耳根一热,嗔怪地瞪她一眼:“瞎嚼什么舌根!阿岩哥是帮咱们家!” 可心口却像揣了只小兔子,咚咚跳得飞快,忍不住抬眼偷瞄阿岩。
阿岩似有所感,也恰好抬眼看来。四目一碰,小满像被烫着似的慌忙低头,假装研究地上的蚂蚁搬家。
阿岩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继续指着图纸低声讲解。
人多就是力量大,加上阿岩带来的俚人工匠手艺实在精湛,这进度快得惊人!不出一个月,一座崭新的、带着浓浓岭南风情的干栏式宅院,就稳稳当当地立在了老屋基上。
七间宽敞的屋子错落有致地排布在上层。
正堂高大敞亮,靠墙处设了个小小的神龛,里面端端正正地供着慈眉善目的土地公神像,前面摆着几样简单的时令果子;东西两边各三间厢房,小满一家和陈伯都有了舒坦的窝;最妙的是后院单辟出来的一间大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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