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小满!” 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伴着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探进来一张晒得微红、带着汗珠却笑容灿烂的圆脸,正是小满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杨金花。她肩上挎着个鼓囊囊的包袱,风尘仆仆却精神头十足。
“金花姐!你回来啦!” 小满惊喜地迎上去,谷雨也欢叫着扑过去抱住金花的腿。
“赶着回来过重午呀!再不回来,怕错过龙舟和你们家的粽子!” 金花放下包袱,抹了把汗,先跟里正和陈伯问了安,又亲热地拉住小满娘和惊蛰的手,“婶子,惊蛰姐,可想你们了!我表哥家那边丹枝刚收尾,忙得脚不沾地,可算放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满娘笑着拍她的手,“快坐下歇歇,喝口水。”
金花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落在正帮着搬动桌子的阿远身上,亮晶晶的眼睛弯了弯,随即转向小满,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哟,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阿远哥倒是勤快,总往你家跑啊?” 小满被她打趣得脸一热,轻轻推了她一把:“瞎说什么呢,人家是正经来帮忙的!”
“重午节?”陈伯枯瘦的手指忽然攥紧了小满的手,浑浊的眼窝里泛起涟漪。他年轻时讨生活,记得重午的龙舟鼓能震得江水翻浪,船头的少年赤着上身,腰间系着的彩绸比天边的霞还鲜亮。
里正一拍大腿,忽然笑出满脸褶子:“巧了!我正想说呢——沈家丫头,不如咱们把修屋的事往后挪挪,等过了重午节再动工!咱岭南人盖新房,讲究‘避五毒启新运’,重午阳气最盛,正好用艾草熏了地基再动土!”
小满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母亲。小满娘正从瓦罐里往外掏糯米,闻言点头:“里正说得对。去年惊蛰用五月艾煮水给谷雨擦身子,孩子一夏都没长热痱。”
“好!就听里正叔的!”小满清脆应下,忽然想起什么,从墙角拎出个竹筐,“前儿阿岩哥去晒金岭采了石菖蒲和山奈,正好编些香囊给大伙。陈伯,您年轻时走南闯北,可会编岭南的‘五毒囊’?”
阿岩闻言,从药篓深处又掏出几样东西:几片宽大的芭蕉叶,一小捆韧性极好的藤皮(俚人常用作绳索),还有几颗晒干的、气味奇特的果子。“这是山鸡椒果,俚人叫它‘避邪子’,碾碎了放香囊里,蛇虫鼠蚁更不敢近身。”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俚人特有的、略微拖长的尾音。
老人颤抖着接过菖蒲叶和山鸡椒果,枯槁的手指忽然灵活起来。他将菖蒲折成剑形,又用山奈、艾叶、藿香碎末和碾碎的山鸡椒果裹进粗布,再以彩线扎出蜈蚣、蝎子的形状——那是他妻子生前最擅长的手艺。谷雨趴在膝头看得入神,小手指着香囊上歪歪扭扭的彩线:“爷爷编的蜈蚣会咬人吗?”惹得惊蛰用沾着糯米的手点他额头:“傻孩子,这是驱五毒的!”阿岩看着谷雨好奇的样子,嘴角微弯,用俚语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像是祝福的童谣。
重午节前日,潭垌乡的河滩便热闹起来。阿远光着膀子和几个青年抬着新扎的龙舟下水,桐油刷过的船身映着夕阳,红得像熟透的荔枝。里正捧着猪头三牲去祭河神,小满娘和惊蛰在岸边支起三口大铁锅,锅里的碱水糯米咕嘟冒泡,混着箬叶清香飘出二里地。
刚回来不久的金花显得格外活跃,她端着一筐从表哥家带回来的上好咸鸭蛋(蛋黄个个流油红亮)兴冲冲地跑来帮忙,眼睛却总忍不住瞟向河里正喊着号子奋力抬舟的阿远。她看得有些入神,脚下没留意,忽然被河滩上的石头绊了个趔趄。
“小心!” 阿远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岸边扶住了她的胳膊。金花站稳了,筐里的咸蛋一个没撒,倒是阿远手上沾的桐油和木屑蹭了她一脸。
“阿远哥你看!” 金花也不恼,反而举着沾了油污和些许蹭上的糯米粉(可能是岸边飘来的)的脸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带着点俏皮和不易察觉的羞涩。她飞快地从兜里掏出个绣工精致的香囊,上面用彩线绣着几丛艾草,不由分说地塞进阿远手里,“喏,给你!我刚跟惊蛰姐学着做的,里面塞了陈伯配的驱虫药,防蛇虫鼠蚁最管用!你总在河边跑,戴着这个好!”
阿远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弄得有点手足无措,黝黑的脸庞似乎更红了,他憨笑着接过,连声道谢:“诶,谢谢金花妹子!真好看……”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香囊上细密的针脚,完全没留意到香囊不起眼的边角处,还绣着一对小小的、紧紧依偎的并蒂莲。
小满蹲在晒金岭脚的溪流边洗粽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踩断枯枝的声响。阿岩背着药篓出现,他头上戴着一顶新编的、遮阳又透气的竹笠,样式与汉人的斗笠不同,更圆更浅,边缘缀着几片翠绿的芭蕉叶——这是典型的俚人山行装束。
篓里除了艾草还插着几枝鲜红的石榴花。“岭南重午要‘悬艾挂蒲,簪榴花’。”他将花递给小满,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沾着水的手背,“我们俚寨里,重午还要采‘百草头’(指清晨带露的各种草药),捣汁沐浴,能保一年少病痛。这花插在正堂,可避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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