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叶上时,花咏已经把露营装备塞进了后备箱。盛先生站在旁边,手里捏着两根刚买的碳素鱼竿,看着他把帐篷、睡袋、折叠椅一股脑堆进去,忍不住笑:“我们是去钓鱼,不是去搬家。”
“多带点总没错。”花咏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晚上山里冷,睡袋得带厚的;万一钓不到鱼,还能煮点泡面,我连热水壶都备了。”
盛先生温柔一笑。
车开出市区时,太阳刚爬上地平线,把路边的白杨树叶染成金绿色。花咏打开音乐,是首舒缓的钢琴曲,手指跟着节奏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盛先生握着方向盘,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随着音乐晃头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没有门诊的叫号声,没有没完没了的文件,只有彼此和一路的风景。
他们要去的水库在城郊的山里,据说那里的鲫鱼又大又肥。把车停在水库边的空地上时,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钓友支起了鱼竿。花咏手脚麻利地打开折叠椅,帮盛先生把鱼饵挂上钩,又给自己的鱼竿调好漂,动作熟练得像个老手。
“你这手艺,不去当钓鱼教练可惜了。”盛先生笑着甩竿,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一圈涟漪。
“那当然,”花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想当初我为了这一天,还特意去网上学习了。”
盛先生挑眉:“他家老公怎么这么可爱?”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惊飞了水边的蜻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鱼漂在水里静静立着,像支小小的温度计,测量着时光的流速。
没一会儿,花咏的鱼漂忽然往下一沉。“有了!”他低喝一声,手腕一扬,鱼竿弯成了漂亮的弓形,水面上溅起水花,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在鱼钩上挣扎。
“可以啊花咏。”盛先生帮他把鱼放进鱼护,“看来今天能加餐。”
花咏得意地哼了声,重新挂上鱼饵甩竿,眼睛紧紧盯着水面,像个专注的猎人。盛先生看着他的侧脸,阳光在他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忽然想起他们刚认识那年,
一晃三十年,当年的毛头小子成了鬓角染霜的中年人,可看着他钓上鱼时眼里的光,好像和年轻时没什么两样。
中午在水库边的树荫下野餐,花咏从背包里掏出保温盒,里面是早上做好的三明治,夹着厚厚的鸡蛋和火腿。盛先生打开保温杯,里面是泡好的菊花茶,清冽的香气混着青草味,格外爽口。
“你看那两个年轻人。”花咏忽然指着不远处,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凑在一起看手机,其中一个把剥好的橘子喂到另一个嘴边,“像不像年轻时的我们?”
盛先生望过去,阳光落在少年们交叠的手上,暖得像幅画。他忽然笑了:“比我们当年大胆多了,我们那时候,在图书馆坐并排都得隔个空位。”
花咏想起当年偷偷在盛先生的解剖笔记里夹情书的事,脸颊微微发烫,赶紧岔开话题:“鱼漂动了!”
下午的风渐渐大了,吹得水面泛起波纹。盛先生钓上一条两斤多的鲤鱼,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花咏兴奋地拿出手机拍照,说要发给花盛看看,让他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别总欺负孩子。”盛先生笑着把鱼放进鱼护,“他们在欧洲玩得正开心呢。”
“我看乐乐那孩子不错,”花咏忽然说,眼睛还盯着水面,“稳重,不像咱们家花盛,毛躁得像头小豹子。”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盛先生调整了下鱼线,“只要他们高兴就好。”
夕阳西下时,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露营地。鱼护里的鱼已经装了小半桶,足够晚上炖锅鲜美的鱼汤。把帐篷搭在山腰的平地上时,远处的水库在暮色里像块巨大的蓝宝石,归鸟的翅膀划过天际,留下淡淡的剪影。
花咏捡了些枯枝,用打火机点燃,很快升起一小堆篝火。盛先生把折叠桌支起来,拿出便携炉具,开始处理下午钓的鱼。刀光在火光里闪烁,鱼鳞被刮得干干净净,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常年握钢笔的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花咏凑过去看,篝火的 warmth 烤得人脸颊发烫。
“当年在乡下插队,什么没干过。”盛先生笑着把处理好的鱼放进锅里,倒上清水,又扔了把从家里带来的姜片,“等着吧,保证鲜掉眉毛。”
鱼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白色的浮沫浮上来,又被盛先生轻轻撇去。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混着松木燃烧的味道,让人胃口大开。
夜幕降临时,两人坐在篝火边,捧着搪瓷碗喝鱼汤。鱼肉炖得软烂,汤鲜得掉舌头,连汤里的姜片都带着甜味。远处的水库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头顶的星星亮得像撒了一地的碎钻。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露营吗?”花咏喝了口汤,忽然问。
“怎么不记得,”盛先生笑了,“在黄山的半山腰,你半夜把睡袋踢了,冻得直往我怀里钻,还嘴硬说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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