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林念桑的肩膀:“人生在世,能交到一个半个真朋友,便是大幸。怕的是满座高朋,却皆是酒肉之徒;怕的是称兄道弟,临难时却无一人援手。”
林念桑心中触动,忍不住问:“世叔以为,何为真朋友?”
周世安笑了,笑容里有些许沧桑:“真朋友,是明知你说错了做错了,却仍肯直言相谏之人;是你落难时,不避嫌疑伸手相助之人;是你得意时,不忘提醒你勿失本心之人。至于酒肉朋友……有酒有肉时是朋友,无酒无肉时,便是路人了。”
他望着长街尽头那点孤零零的灯火,轻声道:“你父亲这辈子,朋友不多。但有一个半个如我这般,记得他、念着他、愿护着他儿子的人,他便算没白活。而有些人,门庭若市一辈子,死后却连个真心吊唁的也无——如萧煜,若非有你,岂不悲凉?”
这番话如重锤,敲在林念桑心上。
他再次郑重行礼,转身没入夜色。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生疼。林念桑却觉得心中那团迷雾,正被这风吹散些许。他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做人如栽松,宁可枝头抱香死,不随落叶舞秋风。”
又想起母亲病重时,握着他的手说:“桑儿,娘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才名,不是家世,而是从未做过一件愧对良心的事。你要记住,人活一世,清白二字,重逾千金。”
今夜无月,星光却格外璀璨。他抬头望去,银河迢迢,亘古长存。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桑树与梓树,是父母所植,须恭敬对待。而父母留下的精神,又何尝不是需要恭敬守护、传承下去的根脉?
他加快了脚步。
官袍之下,那颗心在寒夜里灼灼发热。前路或许依旧荆棘丛生,但他已知该如何走下去——
以父母授予的骨,以诗书淬炼的魂,以这片土地上无数如周世安这般尚未泯灭的良知为灯,一步一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哪怕这条路,注定孤独。
远处,萧府门前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明明灭灭,如同一个时代最后的叹息。
而新的篇章,正在这叹息中,悄然翻开第一页。
注:此章通过萧煜之死与周世安之口,探讨了权力、初心与朋友的真义。萧煜临终的忏悔,是对“勿忘初心”最沉痛的警示;周世安关于朋友的议论,则呼应了何谓“半个朋友”“一个朋友”之珍贵。林念桑在经历这一切后,更加坚定了传承家风、开创清流的信念,为后续章节的转折埋下伏笔。文中借古讽今之笔,意在警示: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对良知与初心的坚守,永远是立身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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