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站在树影里,看了很久。心里那十五个水桶终于停止了晃荡,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复杂的踏实。
她知道,该摊牌了。
她正要走过去,安安突然转头,看见了她。
“妈?!”安安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站起来,奶茶“啪”地掉在地上,溅了一地。
甄处生也慌忙起身,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那杯奶茶在他手里晃了晃,差点也步了后尘:“阿、阿姨……”
完了。碧华想,这下躲不过去了,那就别躲了。
她走过去,表情平静得像来公园散步:“这么冷,坐这干嘛?回家吧。”
“妈,我……”安安急得快哭了,低头看着洒掉的奶茶,又看看甄处生,最后看向妈妈,眼神里满是哀求。
“你先回去。”碧华对安安说,语气不容置疑,“我跟小甄说几句话。”
安安看看妈妈,又看看甄处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背影写满了“自求多福”。
公园里只剩下碧华和甄处生。寒风呼啸,刮得枯枝“呜呜”响,像在给这场谈话配背景音。
“坐。”碧华在长椅一端坐下,拍拍旁边。
甄处生僵硬地坐下,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那是他最后的、倔强的安全感。
碧华看着远处昏暗的街灯,慢慢开口,语气平和得像在唠家常:“小甄,那件棉衣,穿着还暖和吗?”
甄处生一愣,没想到开场白是这个。他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柔软的布料,声音有点哑:“暖和……特别暖和。谢谢阿姨。”
“谢什么,一件衣服。”碧华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买吗?”
甄处生摇头。
“因为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当年的安安她爸。”碧华转头看他,目光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温和,“也是大冬天,穿件破棉袄,在村口等我。冻得鼻涕都结冰了,还咧着嘴笑,说‘华,我不冷’。”
她顿了顿:“年轻人谈恋爱,都这样。觉得为了对方,冻死都乐意。可我们当父母的看了,心疼。”
甄处生眼圈红了,低着头不说话。
“小甄,阿姨知道,你和安安在处朋友。”碧华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我不瞎。安安手机里你的照片,包里你送的玩偶,说话三句不离‘甄哥说’——她喜欢你喜欢得藏都藏不住。”
“阿姨,我对安安是真心的!”甄处生急急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我穷,没本事,配不上她。可我在努力!我在学手艺,在考证,等我出师了,能赚更多钱……”
“真心?”碧华轻声打断,“小甄,阿姨问你,你的真心,是每天对她说一百遍‘我爱你’,还是规划好一个有她的未来?是花半个月工资给她买条围巾,还是想清楚能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甄处生愣住了。这些问题,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来说,太重了。
“孩子,阿姨不是要为难你。”碧华语气缓下来,像在教导自家子侄,“阿姨是过来人,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安安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的长相——你这张脸,确实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她喜欢你的细心,你的温柔,你在她面前那份小心翼翼的珍重。”
她看着这个青涩的、还没被生活打磨出厚茧的男孩,一字一句,推心置腹:“但喜欢,和能在一起,是两回事。结婚更不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够了,是两个家庭的事,是柴米油盐,是生病了谁照顾,是吵架了谁先低头,是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养。”
甄处生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棉衣下摆,那件268块的棉衣被他攥出了深深的褶子。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手背上,很快被寒风吹冷。
“阿姨,”他声音哽咽,“我没想那么远……我就是喜欢她,想对她好……”
“想对她好,就更该想远一点。”碧华拍拍他的肩,像安抚一个迷茫的孩子,“小甄,你才十九,安安才十八。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这四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你可能出师了,开店了,赚钱了。也可能还是这样,甚至更糟。安安可能遇见更好的人,也可能就认定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最重的话说出来:“你们可以继续相处,继续了解。但阿姨今天把底线划在这儿:有些事,不能做。安安是女孩子,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就请你尊重她,珍惜她,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毁了她,也毁了你。”
这话太重了,重得甄处生肩膀都塌了下去。他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在寂静的公园里显得格外无助。
碧华没安慰他,让他哭。有些眼泪,是成长的代价,早流比晚流好。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碧华才缓缓开口,说出最现实、也最残酷的问题:“小甄,你是徐州人,安安是河南人。你知道两地多远吗?不到两百公里。你知道远嫁对一个女孩意味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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