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二年十月初九,太原城北。
刘洪站在城楼上,扶着冰冷的垛口,向下望去。那一刻,他的双腿软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大腿内侧流下,浸湿了崭新的战袍下摆——他竟然失禁了。
三十万。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不,不是人,是军队——是三十万辽军。
从城头向北望去,黑压压的营帐如同蔓延的墨迹,铺满了整片原野,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尽头。旌旗如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那些他看不懂的契丹文字在旗面上张牙舞爪。更远处,烟尘蔽日——那是仍在行进的后续部队,如同一条从北方草原流淌而来的黑色河流。
马蹄声、号角声、战鼓声、人喊马嘶声,汇成一片沉闷的轰鸣,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都……都监。”身边一个年轻校尉的声音在发抖,“这……这得有多少人啊……”
刘洪没有回答。他想开口,却发现牙齿在打颤。他用力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能倒。不能逃。
圣旨上那八个字在他脑中回响:“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父亲那张苍老的脸也在眼前浮现——临行前,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复杂。
“传令……”刘洪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闭门死守。四门落闸,吊桥升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开城门。”
命令传下,城头响起一片应诺声。但刘洪听得出来,那些声音里也透着恐惧。
一个时辰后,辽军阵中驰出一骑,手举白旗,直抵城下。
“太原守将听真!”那辽使操着生硬的中原话,声音洪亮,“我大辽三十万天兵已至,尔等区区五万,螳臂当车,徒劳无益!我家大帅耶律斜轸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命我来劝降——若开城归顺,保尔等性命无虞;若负隅顽抗,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城头一片死寂。
副将张韬悄悄凑到刘洪身边,低声道:“都监,三十万对五万……这仗没法打。不如……”
“不如什么?”刘洪转头看他。
“不如……暂时开城。”张韬声音更低,“先保全将士性命,待朝廷援军……”
“张韬!”另一名副将、原太原守将李继勋厉声打断,“你疯了?!太原是西北门户,若失守,辽军可直扑洛阳!到时整个中原危矣!”
“可三十万啊!”张韬也提高了声音,“李将军,你我都打过仗,知道六倍兵力意味着什么!守?拿什么守?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吗?!”
两人争执起来。周围将领面面相觑,有人倾向张韬,有人支持李继勋。
刘洪听着,看着,脑中一片混乱。
他想起了洛阳。想起了那些歌舞升平的日子。想起了周永年那张虚伪的笑脸,想起了父亲在朝堂上孤身谏言的身影。
也想起了临行前,陛下那句话:“刘洪,你若守不住太原,提头来见。”
提头来见。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都监!”张韬转向他,语气急切,“您要三思啊!您还年轻,是刘相独子,前程远大,何必……”
“张韬。”刘洪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都监?”
“我来太原之前,圣旨言明:太原若失,陛下必斩我。”刘洪缓缓转身,直视张韬,“你劝我开城投降,是想让我死吗?”
张韬脸色一变:“都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还是说——”刘洪打断他,“你想让我刘家满门抄斩?让我父亲,当朝右相,因为儿子开城降敌,被诛灭九族?”
“我……”
“回答我。”刘洪向前一步,手按在剑柄上,“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他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这辈子,他杀过鸡,射过雁,打砸过商户,甚至奸淫了一次良家——那次差点被父亲打死——但他从没杀过人。剑柄握在手中,冰凉,沉重。
张韬后退一步,脸色苍白:“都监,您误会了,我只是……”
话音未落。
剑光一闪。
并不快,甚至有些笨拙。但足够近,足够突然。
张韬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插入自己腹部的长剑,又抬头看向刘洪,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口中涌出。
刘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感觉到剑锋刺入肉体的阻力,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溅到手上。他想吐,胃里翻江倒海。
但他没有松手。
反而用力一拧,一抽。
张韬捂着腹部倒了下去,血从指缝间涌出,很快在地上洇开一片暗红。他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城头死寂。
所有将领都惊呆了。李继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刘洪看着剑上的血,又看看地上的尸体。他的手还在抖,腿也在抖。那股尿味更浓了——刚才那一剑,又让他失禁了一次。
但他站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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