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木门被推开时，带着一阵冷风，卷得药架上的标签纸簌簌作响。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袖口和裤脚都磨出了毛边。他一进门就开始挠胳膊，动作急得像要把皮肉掀下来，脸上、脖子上满是抓痕，有的地方已经渗出血珠，看着触目惊心。
“大夫！大夫！”小伙子声音发紧，带着哭腔，“您快看看我这是咋了！从昨天起就浑身痒，越挠越痒，晚上根本没法睡，抓得满身是血也没用，药膏抹了七八种，一点不管事！”
陈砚之刚把晒干的艾叶收进罐子里，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示意小伙子坐下。“别抓了，越抓越厉害。”他声音平静，带着安抚的力量，“来，把胳膊伸出来我看看。”
小伙子依言伸出胳膊，只见小臂上布满了红色的丘疹，有的被抓破结了痂，有的还在渗液，密密麻麻，像爬了层红疹子。林薇端着温水过来，递给他：“先喝点水，喘匀了气再说。”
小伙子猛灌了几口，才算缓过点劲：“我这到底是啥啊？是不是过敏了？可我也没吃啥特别的啊，就昨天中午在公司食堂吃了份红烧肉，晚上就成这样了。”
陈砚之捏着他的手腕号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睑，仔细看了看那些疹子：“疹子是潮红色，抓了会流水，还连成片，不像是普通的过敏。”他又问，“食堂的红烧肉里，是不是放了八角、桂皮这些香料？”
“好像是……”小伙子挠了挠头，“我记得当时闻着挺香的，还多吃了两块。”
“这就对了。”陈砚之转身走向药柜，“你这是香料引起的湿热疹，加上你最近肯定没休息好，体内积了火，一遇上这些热性香料，就像干柴遇上烈火，疹子能不炸开吗？”
林薇这时已经拿出了针灸包，消毒棉擦过银针，在灯光下闪着亮：“我先给你扎几针，把痒劲儿压下去。”她选了曲池、血海、三阴交几个穴位，“这几个穴能清热凉血，扎下去，你就不那么想抓了。”
小伙子有点怕针，缩了缩胳膊：“扎……扎针疼不？”
“就像蚊子叮一下。”林薇笑着安抚，手腕轻抖，银针已经刺入曲池穴，手法又快又稳，“你看，这不就完了？”
小伙子愣了愣，还真没觉得多疼，只觉得胳膊上有股酸胀感顺着经络往上窜，那钻心的痒意居然真的减轻了不少。“哎？好像……真不那么痒了！”
陈砚之这时已经抓好了药，用纸包好递过来：“这是《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的‘消风散’加减，我加了地肤子和白鲜皮。”他指着药包里的药材，“荆芥、防风能祛风，苦参、苍术能燥湿，牛蒡子能清热，再加上地肤子、白鲜皮这俩治痒的能手，保准能压住这疹子。”
“这药咋熬啊？”小伙子接过药包，闻着一股清苦的药味，心里有点发怵。
“用砂锅，加水没过药两指，泡半小时。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煎个20分钟就行。”陈砚之耐心解释，“倒出来晾温了喝，一天两次。对了，煎药时别盖紧盖子，让药气散散，不然热气闷在里面，药效反倒出不来。”
蹲在门口的爷爷这时磕了磕烟杆，慢悠悠开口：“你这疹子啊，就像地里长的杂草，你越用手拔（抓挠），它长得越疯。陈大夫这药是除草剂，小林姑娘的针是镇草的石头，俩放一块儿，杂草就长不起来了。”
小伙子听得直点头，又想起什么：“那我这几天能吃点啥啊？总不能饿着吧。”
“清淡点，”林薇起了针，用棉球按住针孔，“别吃辛辣的，别喝啤酒，食堂的红烧肉、麻辣香锅啥的，最近都别碰。就吃点小米粥、青菜豆腐，像给肠胃‘洗个澡’，让它清清爽爽的，好帮着药效干活。”
“还有啊，”陈砚之补充道，“别用热水烫澡，越烫越痒。就用温水冲冲，洗完了擦干，我给你配了瓶止痒的药膏，记得按时抹，别偷懒。”他从柜台下拿出个小瓷瓶，“这药膏里加了薄荷脑，抹上去凉丝丝的，能舒服点。”
小伙子拿着药包和药膏，千恩万谢地走了。出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胳膊上的疹子好像没那么红了，也确实不怎么痒了，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林薇收拾着针灸包，笑着对陈砚之：“这‘消风散’加地肤子、白鲜皮，确实比原方止痒效果强。”
陈砚之点头：“他这是湿热夹风，原方祛风清热够了，但燥湿止痒差点意思，加这两味正合适。”
爷爷这时站起身，往药炉里添了块煤：“你们俩啊，一个懂药，一个善针，就像两把钥匙，再难开的锁（怪病），也能给捅开。”
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落在药柜上的标签上，“荆芥”“防风”“苦参”……一个个名字在光线下清晰可见。葆仁堂里弥漫着药香，混着爷爷旱烟的味道，踏实又安心。
没过两天，那小伙子又来了，这次脸上带了笑，胳膊上的疹子消了大半，只剩些淡淡的印子。“大夫！您这药太神了！”他一进门就嚷嚷，“喝了两副，痒就止住了，晚上睡得香着呢！”
陈砚之笑着给他号了脉：“湿热散得差不多了，再给你开两副巩固巩固，别大意，免得复发。”
林薇在一旁打趣：“这回知道红烧肉不能乱吃了吧？”
小伙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知道了知道了，以后肯定管住嘴！”
看着他乐呵呵地走了，爷爷又磕了磕烟杆：“你看，这就叫对症下药。啥病配啥药，啥钥匙开啥锁，一点都错不得。”
陈砚之与林薇对视一笑，继续埋头整理药材。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整个药堂暖洋洋的，仿佛连空气里的药香，都带着治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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