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玻璃门被一股冷风撞开时,带着雪粒子的风卷得药架上的标签哗哗响。门口跌撞进来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裹着件旧羽绒服,脸冻得发紫,每吸一口气都像扯动破风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胸口起伏得像要炸开。
“陈…陈大夫…”她扶着柜台滑坐在地,手死死抠着地砖缝,“喘…喘不上气…快…”
陈砚之刚给上午的癣病病人写完复诊单,见状立刻丢下笔,蹲过去摸她的脉——脉搏又急又乱,像被风吹得打颤的树叶。“舌头伸出来看看。”他话音刚落,女人已经张着嘴哈气,舌尖红得发亮,苔像蒙了层薄霜。
“林薇,拿听诊器!”陈砚之语速飞快,“听肺音,是不是有哮鸣音?”
林薇早抓着听诊器跑过来,耳机刚戴上就皱紧眉:“双肺满布哮鸣音,像吹漏风的哨子…是哮喘急性发作?”
“不像普通哮喘。”陈砚之扒开女人的羽绒服,见她后腰贴满了暖宝宝,“她在出汗,身上烫得很,不像寒哮;但嘴唇又发绀,也不是热哮的燥红。”他指尖按在女人颈侧,“淋巴结不肿,没发烧…倒像…风邪夹湿堵了气道?”
女人突然猛咳起来,咳出的痰带着泡沫,泛着点青灰色。林薇抽了张纸巾给她,趁机飞快地在她膻中穴扎了一针:“先松松气道,这针能让膈肌缓一缓。”
“嗬…喝了三天止咳糖浆…没用…”女人好不容易顺过气,声音劈得像砂纸磨木头,“昨天淋了点雪…晚上就开始喘…刚才在公交上差点憋死…”
蹲在炉边烤橘子的爷爷探过头,橘子皮烤得焦黑,他剥了一瓣塞进嘴里:“淋了雪还敢贴暖宝宝?这不等于把湿柴火塞进热灶膛?不冒烟(喘)才怪。”
陈砚之眼睛一亮:“爷爷说得对!是‘寒包热’——外面受了寒,里面郁着热,湿邪夹在中间堵了气道!”他翻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尖点在“定喘汤”那页,“原方加麻黄、杏仁散寒,用桑白皮、黄芩清里热…但她有湿,得再加厚朴、茯苓,把气道里的‘湿痰’刮出来。”
“我来配针!”林薇已经捏着银针消毒,“膻中配天突,通肺气;丰隆穴化痰,像给气道装个‘滤网’;再加个鱼际,清泻肺热——这几个穴扎下去,保管她能顺点气。”
银针刺入时,女人疼得哆嗦了下,随即眼里露出松快:“好像…喉咙里的‘堵’松了点…能吸进半口气了…”
陈砚之已经抓好药,正用戥子称得仔细:“麻黄6克(先煎去沫),别多放,免得心跳得慌;杏仁10克,得砸开尖儿,不然苦味出不来;桑白皮12克,要刮去粗皮,那层皮像老茧,没药效还剌嗓子;黄芩得用酒炒,借酒力把热邪往上提,方便从呼吸道排出去。”
“要不要加半夏?”林薇扎完最后一针,擦着汗问,“化痰效果强。”
“别,”陈砚之摇头,“她痰带泡沫,是湿重于痰,半夏太燥,用茯苓15克更稳妥,既能渗湿,又不伤气。”他把药包递给女人的丈夫,“先泡半小时,麻黄先煎5分钟去浮沫,再下其他药,大火烧开转小火煎20分钟,药汁分三次喝,喝完盖被躺会儿,让汗稍微出点,别吹风。”
女人喝了两口温水,喘势渐缓,看着陈砚之手里的药方嘟囔:“这药…苦不苦啊?”
爷爷把烤软的橘子掰开放她手里:“药能不苦?但你这喘得像要拆房子的劲儿,比药苦多了吧?”他捏了捏女人的手背,“你看这橘子,皮焦了(像外面的寒),瓤甜着呢(像内里的热),得把皮扒了(散寒气),吃瓤(清内热),再喝点热水(补津液),才舒坦。”
女人被逗笑了,刚笑就呛了口风,又开始咳,却比刚才轻多了。林薇给她拔针时,她忽然抓住林薇的手:“刚才扎丰隆穴的时候,觉得肚子里咕噜响…是在化痰吗?”
“是呢,”林薇笑得温和,“那是湿痰在动呢,等会儿喝了药,说不定能咳出点痰来,咳完就更松快了。”
陈砚之收拾着药方,对女人说:“这病跟天气预报似的,遇着风寒就犯,回头好了,记得天冷戴口罩,别让脖子后面着凉——那地方叫‘风府’,最容易钻进邪气。”
女人丈夫拎着药包要走,爷爷追出来塞了个烤橘子:“路上趁热吃,比暖宝宝管用。”
雪粒子还在飘,葆仁堂里却暖烘烘的。林薇擦着银针,看陈砚之在药方上补注:“寒包热哮喘,首辨寒热比例,寒重加桂枝,热重增石膏…”她忽然笑了:“刚才爷爷说的‘湿柴火’,比医书好懂多了。”
陈砚之抬头,窗外的雪落在玻璃上化出小水痕,他拿起爷爷烤焦的橘子皮:“民间的理儿,藏着真学问呢。你看这橘皮,烤焦了能理气,瓤能润燥——就像咱治病,得辨清‘皮’和‘瓤’,寒邪是皮,内热是瓤,剥得恰到好处,病才好得快。”
林薇点头,把消毒好的银针放进盒里:“下次再遇着这怪喘,就知道该先扒‘寒皮’还是先清‘热瓤’了。”
暮色漫进药柜时,女人发来微信,说喝了药咳出些青灰色的痰,现在能平躺着喘气了。陈砚之看着信息笑了,在药方本上画了个橘子,旁边写着:“治喘如剥橘,去皮留瓤,寒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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