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最灵的时候,是没人想当医生。
南境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过那片曾经枯死的荒原。
如今,野草新绿,叶脉中流淌着微不可察的光,像是大地在呼吸。
每一株草都仿佛有心跳,每一片叶子都在低语。
村民们跪在田埂边,双手捧着刻了“医”字的木牌,虔诚地递向那个沉默的少年。
“新医者,请收下我们的供奉。”
少年没有抬头。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曾因恐惧而颤抖、因逃避而涂抹的手掌。
如今它依然发烫,却不再是为了压制律动,而是因为触碰了太多人的痛。
他不说话,转身就走。
日复一日,他躲进深林,像一头受伤的兽,蜷缩在树影之下。
他不想被看见,更不想被神化。
他记得老农那句“像极了殷璃”,也记得自己当时落下的泪。
我不是她,我只是终于敢疼了。
可疼过之后呢?
这一日,他在林中听见微弱的呻吟。
循声而去,是哑女正跪在一头病牛身旁。
那牛喘如破风箱,眼窝深陷,四肢抽搐。
哑女将掌心贴在牛的胸口,闭目凝神。
她的掌纹缓缓亮起,与大地的律动悄然同频。
片刻后,牛的呼吸竟渐渐平稳,眼中的浑浊也褪去几分。
少年怔住了。
他曾以为,只有人才能被“渡”。
他曾以为,医术只为人服务。
可此刻,哑女没有用针,没有用药,甚至没有言语。
她只是用掌心去承接那头牛的痛,像承接一场暴雨。
他忽然冲上前,双膝重重砸在地上,对着哑女磕下头去。
哑女惊愕回头。
他仰起脸,眼中含泪:“求您……收我为徒。”
哑女摇头。
她缓缓抬起手,先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指了指那头牛,最后将掌心轻轻按在泥土上。
她比划:它教我,我教它,你教你自己。
少年浑身一震。
那一刻,仿佛有道惊雷劈开混沌。
他忽然明白——医道从未需要“师父”,也从不依赖“传承”。
真正的医,是在你愿意为一只牛低头的瞬间,在你听见一头牲畜内心哀鸣的刹那,在你不再区分“人”与“生”的那一息。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回村庄。
村民们还在等他接下“医牌”。
他却当众取出那块沉甸甸的檀木牌,上面刻着“南境医首”四字。
火光燃起,木牌在烈焰中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他抓起灰,走向药田,一把撒入泥土。
风过处,异变陡生。
田中一株多年未开的断经草,竟在此刻抽出花苞,层层绽放。
花瓣雪白如霜,花心凝着一滴露珠,晶莹剔透,微微搏动,宛如一颗微型心脏。
有老人颤抖着伸手触碰,露珠倏然渗入皮肤,他竟泪流满面——多年执念,如冰消融。
“这是……能治心病的药?”有人喃喃。
可少年已离去。
与此同时,北境风雪未歇,“无门居”前已排起长队。
百人披风戴雪,只为求入“听心堂”,得一纸医职,成一方名医。
守庐弟子立于门前,冷声道:“此地不收弟子,只收心跳。”
众人哗然。
有人怒斥:“无凭无据,岂能授业?”
就在此时,一盲童从雪中奔来,跌跌撞撞扑倒在地。
他摸索着将掌心贴上冻土。
刹那间,掌纹自发浮现一个清晰的“安”字,与地脉共振。
他爬向人群中一位癫狂老者,贴掌三息。
老者猛然睁眼,泪如雨下:“我想起来了……我娘临死前,喊的就是这个调子……”
人群沸腾,纷纷跪拜:“少医!请受我等叩首!”
盲童惊恐后退,拼命摇头。
他用稚嫩的声音喊:“我不是医!我只是听见了他心里的哭!”
那一夜,所有求医者默默拆下“听心堂”匾额。
新刻三字,挂于门前——停息处。
不再授职,不再挂牌。
只设静室,供人盘坐。
来者不问身份,不诉病症,只被问一句:“你有多久,没听过自己的心跳?”
而在乱葬岗深处,那曾焚毁医典的家族后人,正率族人掘土建祠。
他们要立“赎脉祠”,以祭过往之罪。
铁镐刚落,地脉骤颤。
三株断经草破土而出,如锁链般缠住镐头。
族人欲斩,族长却忽觉掌心灼痛——那“赎”字印记,竟自行转为“止”。
他浑身剧震,猛然跪地。
“停工!”他嘶吼,“填土!把地基填回去!”
当夜,他焚毁所有家谱,灰烬撒向寒风。
他站在岗顶,低声如誓:“从今起,我们不立祠,不记名。我们只做一件事——让别人的话,说完。”
次日,乱葬岗再无碑石。
唯有一圈矮石围地,供人静坐。
有人来,便坐下,说未说完的话。
有人听,便陪着,直到对方不再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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