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庭的事务在冷凝霜、青松先生与夜枭的共同主持下,如同精密的星盘,继续有条不紊地运转着。殖民船队如同奔向沃土的种子,驶向预定的星系;新的星舰在船坞中成型;战士们于模拟器和实境中磨砺爪牙。整个星庭蒸蒸日上,充满了开拓的朝气。然而,所有核心成员的心中,都系着一根无形的线,线的另一端,连接着那位已悄然离去,前往未知之地的首领。
陆沉舟并未通过任何星舰或常规的维度跳跃手段。他立于昆仑之巅,那片他曾化身星图、抵御混沌的故地。脚下是生机勃勃的星庭基地,头顶是亘古运转的星辰。他闭上双眼,不再压制体内那属于“归墟守望者”的本源气息。
左眼的秩序银辉与右眼的归墟灰寂自主浮现,不再流转,而是化为了两潭深不见底的泉眼,一股凌驾于当前宇宙维度之上的、古老而苍茫的意志,开始从他身上苏醒、弥漫。
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前方的虚空,并非撕裂,而是轻轻一“点”。
这一点,仿佛点在了宇宙的“脉搏”之上。
嗡——
一声低沉的、源自万物根源的震颤,以他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前方的空间不再是像布匹般被撕开,而是如同水面的倒影被投入石子,泛起了层层叠叠、光怪陆离的涟漪。涟漪的中心,色彩失去意义,形态失去边界,只剩下最纯粹的、代表着“存在”与“非存在”激烈交锋的原始混沌景象——那是通往“源初之涡”的门户,是唯有执掌了部分根源权柄者,才能感应并开启的归乡之路。
没有犹豫,陆沉舟一步迈入其中。
熟悉的失重感与维度转换的眩晕袭来,但远比乘坐任何星舰进行跳跃更加剧烈和本质。仿佛整个“自我”都被打散,投入了一条由无数法则碎片和概念乱流构成的狂暴江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那种剧烈的剥离感骤然消失时,陆沉舟的“感知”恢复了。
他“站”在了一片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地方”。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物质和能量。有的,只是无边无际、永恒涌动、相互碰撞、湮灭又新生的“概念”与“法则”的原始海洋。绚烂的色彩与极致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纠缠,破碎的星河图景与崩塌的物理定律如同泡沫般生灭,低沉的背景嗡鸣是无数维度生灭交响的余音,更深处,则是一种永恒的、令人心悸的“空虚”低语——那是混沌背景海永恒侵蚀所带来的“噪音”。
源初之涡。
一切有序宇宙与无序背景海之间的缓冲带,也是他,归墟守望者,诞生的“故乡”。
与上次为追杀混沌主宰而匆匆归来不同,这一次,陆沉舟是以一种更加完整、更加强大,并且带着明确目的的形态回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涡”的状态比他离开时更加……“疲惫”。
混沌的侵蚀虽然因为主宰的陨灭而失去了最锋利的矛头,但其无孔不入的同化力量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渗透着。秩序与混沌的交界地带变得更加模糊,许多原本相对稳定的法则区域,如今也充满了躁动与不安。整个“涡”体,仿佛一个失血过多、勉力支撑的巨人。
陆沉舟缓缓在这片法则的海洋中“行走”。他的身形在这里并非固定的物质形态,而是由银灰二色交织的、代表着“轮转”意境的能量与信息聚合体。他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法则乱流会自然而然地平息少许,仿佛遇到了天然的统治者。
他没有急于去寻找什么,而是放开了全部心神,去“聆听”这片故土的“声音”。
他听到了破碎的“秩序之弦”在哀鸣,听到了被扭曲的“存在之基”在呻吟,也听到了那来自混沌背景海的、充满了“同化”与“终结”意味的、永不停歇的低语。
但在这片混乱的交响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带着人工雕琢痕迹的冰冷韵律。
“果然……”陆沉舟心中了然。永恒议会的触手,不仅伸向了像地球这样的“变量”世界,也早已渗透进了这片维系着无数宇宙平衡的“源初之涡”。
他循着那一丝冰冷的韵律,向着“涡”的更深处,那片法则结构最为复杂、也最为接近混沌背景海的区域“潜行”。
随着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险恶。巨大的、由纯粹“否定”概念构成的暗紫色风暴团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秩序碎片。偶尔有如同岛屿般巨大的、凝固的法则结晶飘过,其内部封印着某些不可名状的、早已在维度变迁中消亡的古老存在残骸。
这里,是“涡”的伤口,也是混沌侵蚀最严重的地方。
就在这片区域的边缘,陆沉舟看到了他的目标——
那并非一个实体建筑,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不断自我复制、自我优化的几何符文构成的复杂“结构”。它像是一张无比庞大的、半透明的蜘蛛网,深深地扎根于“涡”的法则根基之中,不断抽取着“涡”本身的力量,同时向外散发着一种冰冷的、用于“观测”和“稳定”(实则是僵化)的波动。无数细微的、与“织网者”星舰同源的信息流,在这张“网”中流淌,汇聚向某个遥远的、隐藏在更深层维度中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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