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隼司,那间属于陆烬的、永远弥漫着阴冷与潮湿气息的石室,仿佛与永冻城外的风雪和破阵营的铁血喧嚣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陆烬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刚刚结束一轮对破碎道炉徒劳而痛苦的温养,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在幽绿苔光的映照下,更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肋部和左肩的伤口已愈合大半,但内里的虚空与刺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身的残缺。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了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叩门声。不是“灰鸮”那种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节奏也更显急促一些。
陆烬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在风隼司,任何不寻常的动静都可能意味着麻烦。他无声地握住横刀,走到门后,压低声音:“谁?”
“陆哥,是我,小七。”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熟悉沙哑的年轻声音。
小七?霜叶城的小七?
陆烬心中一动,迅速拉开了石门。门外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暗青色风隼司低级杂役服饰的少年,身形比几个月前分别时挺拔了些许,脸上褪去了不少稚气,多了些风霜之色,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此刻正带着几分紧张和久别重逢的喜悦看着陆烬。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看起来有些皱巴巴、边缘甚至被雪花濡湿的信件。
“小七?你怎么会在这里?”陆烬将他迅速拉进石室,关好门,压低声音问道,难掩惊讶。他记得小七和部分霜叶城的青壮,是被安排在了永冻城外围的一些辅助岗位上。
“我被分到司里的驿传房做跑腿杂役了,刚巧……刚巧有从咱们那边过来的信使,捎来了这个。”小七将手中的信件递给陆烬,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带着杂役对正式风隼成员的敬畏,但眼神里的亲近是藏不住的,“是马老爹他们让我想办法一定交到你手上的。”
陆烬接过信件。信纸是北地最粗糙廉价的那种,触手有些潮湿,带着一路风尘的气息。封口处没有火漆,只用一种特殊的、只有霜叶城老猎户才懂的绳结方式系着,这是他们约定的简单暗号,代表信件来源可靠,未曾被他人拆阅。
看着这熟悉的绳结,握着这封跨越了遥远距离、沾染着故乡风雪气息的信件,陆烬冰冷了许久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他示意小七坐下,自己则走到那点可怜的、由幽绿苔藓提供的微光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绳结。
信纸展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马老爹那并不好看、却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的笔迹,里面还夹杂着几个显然是虎子等孩童画的、代表不同含义的简笔图案。
“烬娃子,(旁边画了个代表陆烬的简笔小人,头上冒着一簇小火苗)
见字如面。
城里一切都好,你莫要挂念。大家伙儿都记着你的好,盼着你平安。(旁边画了许多手拉手的小人,围着一座小房子)
你留下的银钱和那些丹药,帮了大忙。按照你走时画的图样,新城墙的地基已经打好了,用的都是附近山里最好的青岗石,结实得很!(画了一堵歪歪扭扭但看起来很厚实的墙)
老林头带着人把被毁掉的‘暖流符阵’核心重新清理出来了,虽然暂时还不能用,但总算是个念想。(画了个复杂的、带着裂纹的圆形图案)
孩子们也都安顿下来了,虎子他们几个皮猴子,天天缠着张教头学把式,说要像你一样厉害,以后保护大家。(画了几个拿着木棍比划的小人)
吃的暂时还不缺,狩猎队前些日子打到了几头大的雪蹄鹿,肉都腌起来了。就是……(字迹在这里顿了顿,墨点有些深)就是周边最近不太安宁。
西边黑林子那边,前阵子莫名其妙死了好几头驯鹿,伤口很奇怪,不像是寻常野兽干的。还有几个往南边去换盐的乡亲,回来说路上看到过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影,不像是咱们北冥的,也不像是烈阳的,穿得破破烂烂,但眼神吓人得很。(画了几个模糊的、带着问号的人影,和一头倒在地上的鹿,鹿身上画着诡异的叉)
我们加强了巡夜,你也知道,咱们霜叶城出来的人,没那么容易再被吓倒。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
你在军府一切可好?凡事莫要强出头,保护好自己。红药姑娘呢?代我们向她问好。
勿念。家里一切都好。(最后画了一个大大的、代表安心的太阳,虽然画得有些歪斜)
马老爹,及霜叶城全体乡亲。”
信的内容并不长,言语朴实,甚至有些琐碎,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重建家园的坚韧努力,是那份劫后余生、相互扶持的温情,是孩子们天真的期盼,也是潜藏在平静表面下,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对未知威胁的不安。
陆烬的手指轻轻拂过信纸上那几个代表“不安宁”和“诡异伤口”的简笔图案,眼神逐渐变得深沉。黑林子……鬼祟人影……不是北冥,也不是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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