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飞雨的青骢马踏碎了晨雾,幻月谷的轮廓在前方逐渐清晰,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往日云雾缭绕的山谷此刻透着几分死寂,只有零星的巡谷弟子神色凝重地守在要道,腰间佩剑的寒光刺得人眼生疼。
她翻身下马时,正撞见几位师弟抬着担架匆匆走过,担架上覆盖的白布隐约渗出暗红血迹。出什么事了?皇甫飞雨一把抓住旁边一位面色苍白的师妹,对方瑟缩了一下,指了指谷内最高的望月殿:大师姐...纪师姐已经接任谷主之位了。
殿门前的白玉阶上,纪飞屏一身玄色劲装,长发高束,腰间悬着历代谷主传承的流霜剑。她正低头检视着一幅残破的舆图,听见脚步声抬眸看来,昔日温和的眼眸此刻冷若冰霜:你回来了。
师父呢?皇甫飞雨声音发紧,目光扫过殿内肃立的长老们,拜月教的战事如何了?
纪飞屏指尖在舆图上某处重重一点,那里正是谷外的断魂崖:三年前,我们幻月谷被玉山宗征召,参与了对拜月教突袭,师父重伤闭关,我率前锋营在断魂崖阻击。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师父重伤之后,等于伤上加伤,如今...仙逝了。
皇甫飞雨只觉心头一沉,昨日收到的传讯只说谷中遇袭,却未提柳霜华亲赴前线。她握紧腰间佩剑,剑穗上那颗随妞多年的狼牙吊坠硌得掌心生疼:我去断魂崖。
不可!纪飞屏厉声喝止,当时拜月教妖人布下血月大阵,我们幻月谷死伤了不少弟子,元气大伤。她将一卷泛黄的古籍掷在他面前,封面上月神禁术四个篆字触目惊心,眼下唯有解开这禁术,才有重振幻月谷的可能。
皇甫飞雨望着书页上扭曲的符文,耳边似乎传来断魂崖方向隐约的厮杀声。晨风吹过殿宇飞檐,铜铃发出细碎的悲鸣,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离谷时,柳霜华站在桃花树下朝他挥手,笑靥比落英还要明媚。
幻月谷议事大殿内,气氛凝重如霜。谷主柳霜华端坐于主位,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她望着阶下众人,缓缓开口:“今日召集各位,是为谷中传承之事。霜毕师兄临终前曾将谷中事务托付于我,如今我意已决,待我百年之后,幻月谷便由皇甫飞雨接任。”
话音刚落,站在右侧的纪飞屏脸色骤变,她身旁的大长老亦是眉头紧锁。皇甫飞雨一直外出,至今未归,却要将谷主之位传给她,纪飞屏仿佛未闻此言,只是双手微微紧握,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谷主!”纪飞屏上前一步,鹰隼般的眼睛直视柳霜华,“此事万万不可!皇甫飞雨入门不过十年,资历尚浅,如何能担此重任?”
大长老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附和:“飞屏所言极是。谷主,依老臣之见,飞屏跟随您多年,武功谋略皆在谷中出类拔萃,实乃谷主之位的不二人选。”
柳霜华轻轻咳嗽一声,目光扫过纪飞屏与大长老,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意已决,无需多言。霜毕师兄的遗愿,我定会完成。”纪飞屏骤然变色,心中的戾气暴涨,上前一步朗声道:“皇甫飞雨离谷已久,一无功勋,二无担当。弟子不才,愿担任谷主,决不辜负谷主与霜毕师叔的期望,定当竭尽所能,守护幻月谷。”
柳霜华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你竟然是敢抗命不遵!”纪飞屏却碍于柳霜华的威严,只得暂时隐忍。大长老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谷主既如此坚持,老臣不敢多劝。只是此事关乎幻月谷百年基业,还望谷主三思。”
柳霜华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色,二长老,三长老知道,从这一刻起,幻月谷将面临严峻挑战,而纪飞屏与大长老的野心,更是近在眼前的危机。他们交换了眼神,又无奈的叹气,放弃了握紧了双拳,一场围绕谷主权位的明争暗斗,已在这肃穆的大殿中悄然拉开序幕。
残阳如血,染红了幻月谷的断壁残垣。谷中往日氤氲的灵气早已稀薄如缕,唯有萧瑟秋风卷着枯叶,在空荡的练武场上打着旋。寒月殿内,柳霜华斜倚在冰冷的玉榻上,曾经明若秋水的眸子如今只剩灰蒙蒙一片,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枚断裂的玄铁令,指节泛白。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上溅开的血花,像极了当年亲手栽种在庭院里的曼殊沙华。
而此刻的望月堂,却是暖意融融。纪飞屏身着锦袍,手中把玩着一枚鸽血红的扳指,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大长老端坐于上首,花白的胡须梳理得一丝不苟,枯槁的手指在紫檀木桌上轻叩,发出规律的声响。“谷主那边,可有异动?”纪飞屏漫不经心地问道,目光却锐利如鹰。“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大长老冷哼一声,“明日的祭典,便是她将谷主之位交出来的时候了。”堂外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那是新招募的护卫正在巡逻,脚步声整齐划一,踏碎了幻月谷最后一丝残存的尊严。寒鸦在檐角凄厉地叫了一声,惊起一片落叶,飘向寒月殿的方向,如同柳霜华那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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