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这片如同灰色剪影般、失去生机的林地,前方隐约出现了几座依山而建的木屋轮廓。
雾隐村,到了。
村子静得可怕。与森林中那些被定格的动物不同,村子里是有“活动”的,但那种活动,缓慢、迟滞得令人心悸。有村民在屋檐下缓慢地劈柴,斧头抬起、落下的间隔长得足以让人打完一个盹;有老妇在门口择菜,手指的动作慢得像是在演示分解动作;孩子们没有奔跑嬉戏,只是呆呆地坐在石阶上,眼神空茫地望着前方,对外来者的出现,反应也极其迟钝,过了许久,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向他们,目光中缺乏应有的好奇或恐惧,只有一片麻木。
整个村子,仿佛一部被放慢了数十倍的黑白默片,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无力感。
一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如同树皮般皱纹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以堪比龟速的步伐,从最大的那间木屋中挪了出来。他便是雾隐村的长老。
沟通变得极其困难。长老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语速慢得让人心焦。陈默他们必须凝聚心神,才能捕捉到那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要被“静默”吞噬的音节。
通过长老费尽心力地讲述,结合村中残存的古老壁画,一段尘封的历史和眼前的灾厄根源,缓缓呈现在守望者们面前。
雾隐村的先祖,乃是上古时期追随“自然之主”的守护者一族。他们奉命世代守护雾隐谷深处的一座“两仪平衡祭坛”。祭坛的核心,是一块天生地养、蕴含阴阳动静之理的“律动石”。这块奇石维系着雾隐谷独特的法则——既允许生机勃发、万物竞自由(动、声、变),又守护着山谷内核的宁静与祥和(静、寂、恒)。正是这种动态的平衡,使得雾隐谷成为一处既能孕育生命,又能涤荡心灵的秘境。
然而,大约半月前,祭坛中心的“律动石”毫无征兆地失去了光泽,从原本温润如玉、内部仿佛有光影流转的状态,变得灰暗、死寂,如同普通顽石。平衡被瞬间打破。
一直被祭坛力量约束在山谷最深处、象征着“绝对静寂”一面的“静默之噬”,失去了制衡,开始失控地蔓延。
“静默之噬……”长老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它不是妖,不是魔……是规则,是‘静’与‘寂’的化身……它渴望消除所有声音,抚平所有光影,停止所有变化……将一切,都归于它怀抱中的……永恒安宁……”
它吞噬声音,让世界失语;它吞噬光影变幻,让色彩褪去,影子淡薄;它更吞噬“变化”本身,让生命过程停滞,让时间流逝变得毫无意义。
“守护灵……与祭坛一体共生……祭坛沉寂,守护灵亦……陷入沉眠……”长老绝望地指向山谷最深处,那片如今看起来最为灰暗、最为“扁平”的区域。
了解了前因后果,陈默三人心情更加沉重。这并非寻常的妖魔作祟,而是自然法则某一面的失控暴走,其棘手程度,远超单纯的武力对抗。
“必须重启祭坛,恢复平衡。”陈默斩钉截铁地说道。
“关键在于那块‘律动石’。”岑什兰分析道,“需要足以打破当前这种‘死寂’状态、充满‘生机’与‘动态’的强大力量,才能重新激活它。”
唐棠握紧了手中的画笔,眼神坚定:“我的画魂,或许可以。”
事不宜迟,三人留下一些能稍微提振精神的简易符箓给村民(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立刻朝着长老所指的祭坛方向,继续深入。
越靠近祭坛区域,“静默之噬”的力量就越发强大。空气中的阻力似乎在增加,每一步迈出都比平时耗费更多的力气。精神链接几乎快要中断,连思维都仿佛变得迟滞起来。周遭的环境已经彻底失去了色彩,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灰色,影子几乎完全消失,世界扁平得像一张纸。
终于,他们穿过最后一片如同灰色剪影般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圆形的古老石制祭坛,静静地坐落在山谷的最核心处。
祭坛由巨大的青石垒成,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中央是一个凹陷的石台。石台之上,一块约莫脸盆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灰白色石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表面粗糙,没有任何光泽,正是失去了力量的“律动石”。
祭坛周围,那种绝对的“静默”与“有序”达到了顶点。陈默甚至感觉,自己体内地脉之力的流转速度,都在进一步减缓。
而就在祭坛的正上方,半空之中,悬浮着一团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存在”。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颜色,更像是一团扭曲的、不断试图将周围一切光线、声音、乃至“波动”都吸纳进去的“虚无之域”。它,就是“静默之噬”的显化核心!
它似乎感知到了三个蕴含着不弱“动态”与“生机”的闯入者,那团“虚无”微微波动了一下,一种无形的、针对灵魂层面的吸摄力传来,试图抚平他们精神的涟漪,熄灭他们生命的律动。
陈默闷哼一声,周身土黄色光芒一闪而逝,强行稳住了心神和体内能量的流转。唐棠和岑什兰也各运玄功,抵挡着这股诡异的侵蚀。
“动手!”陈默低喝一声,声波离口不到半米,就被周围的静默彻底吞噬。
战斗,在这无声的死寂之地,骤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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