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地脉守望者紧急架设的短途定向传送阵,空间的扭曲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陈默、唐棠、岑什兰三人便已踏上了云贵高原的土地,出现在雾隐谷外围的一处山脊。
放眼望去,群山叠翠,云雾缭绕,充沛的生机几乎要满溢出来。鸟鸣猿啼,风声过耳,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然而,三人几乎是同时蹙紧了眉头。一种源自本能感知的强烈割裂感油然而生。前方不远处,仿佛存在一道无形的界限,界限之外,是鲜活生动的世界;而界限之内……
陈默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向着地图上标示的雾隐谷入口方向走去。唐棠和岑什兰紧随其后,心中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当陈默的脚步跨过某条看不见的“线”时,世界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
不是逐渐安静,是绝对的、彻底的“无音”。
风依旧吹拂着他的发梢衣角,但他听不到丝毫风声。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却如同踩在最上等的天鹅绒上,不发出一丝声响。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因为连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微弱得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视觉上也出现了诡异的变化。林间的光线失去了往日的层次与灵动,变得均匀而呆板,像是经过某种拙劣的后期处理。色彩饱和度在急剧下降,原本葱翠的树叶蒙上了一层灰调,鲜艳的野花也变得黯淡无光。最令人不适的是影子——树木、岩石、乃至他们三人自身的影子,都变得极其淡薄,边缘模糊,仿佛随时会溶解在这片诡异的“光”中。
整个空间,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扁平感,仿佛从立体的、充满呼吸感的世界,一步踏进了一张年代久远、正在褪色的巨幅油画内部。
“这里……规则被修改了。”岑什兰通过精神链接传递信息,她的声音在精神层面也显得比平时滞涩、缓慢,如同在粘稠的液体中传播。“声音、光影的动态变化,这些构成世界‘鲜活感’的基本要素,正在被剥夺。”
她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缕淡淡的绿色巫光,那是她沟通自然生灵的秘法。然而,绿光离体后,扩散的速度异常缓慢,并且光芒本身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稳定,仿佛其“活性”正在被这片空间快速吸收。
她又取出一个精致的银质小盒,打开盒盖,里面是几只通体剔透、如同冰雕玉琢般的“灵犀蛊”。这种蛊虫对能量波动最为敏感。但此刻,它们只是懒洋洋地趴在盒底,触须微颤,反馈回来的精神信号断断续续,充满了“倦怠”与“意兴阑珊”的情绪。
“连蛊虫的‘灵性’都在被影响,”岑什兰得出结论,“这种力量的目标,是消除一切‘波动’,包括能量、信息,甚至……意志的活跃度。”
唐棠尝试运转画魂灵韵。平时如臂指使、流畅自如的能量,此刻在经脉中运行也变得异常粘稠、沉重。她指尖凝聚起一抹淡金色的灵光,想要在空气中勾勒一个简单的照明符文,但那灵光离体后,不仅亮度大减,扩散范围也极其有限,如同烛火投入深潭,光芒被周围的“静默”迅速吞噬、抚平。
她秀眉紧蹙,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制。“我的画魂,在这里难以‘生动’起来。”
陈默面色凝重,他沉腰立马,双足微微陷入地面,尝试引动大地之力。脚下,地脉灵根依旧存在,但其流淌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沉重,如同即将凝固的万年冰川。他试图以心神沟通地脉,感知更远处的状况,得到的反馈却模糊不清,充满了迟滞感,仿佛大地也在这里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沉眠。
“力量本身未被剥夺,但‘表达’和‘传播’受到了极大限制。”陈默收回感知,沉声道,“小心前进,注意自身状态。”
三人结成简单的三角阵型,陈默在前,唐棠和岑什兰分居左右侧后,小心翼翼地沿着依稀可辨的小径,向山谷深处推进。
越往深处走,那种令人窒息的“静默”感就越发浓重。他们看到了更多诡异的景象:一只松鼠保持着跳跃的姿势,僵立在树枝上,眼神空洞,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一群色彩原本应很鲜艳的鸟类,如同标本般挂在枝头,羽毛失去了光泽;甚至一些藤蔓植物的卷须,也保持着攀援的姿态凝固在半空……
它们并非死亡,也没有被转化为其他形态,更像是……被剥夺了“时间流逝”的资格,成了这片趋于绝对“有序”空间的一个静态组成部分。
“它们在‘失活’,”岑什兰观察着一只被定格的蝴蝶,通过精神链接说道,“生命的过程,本身就是对抗熵增、维持动态平衡的过程。而这里,熵增被逆转,趋向绝对的‘负熵’,但这种‘有序’是以牺牲一切动态和可能性为代价的,是……生命的坟墓。”
唐棠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底发寒。她的画魂之道,追求的就是捕捉和创造那种转瞬即逝的“神韵”与“生动”,而眼前这片森林,正在系统性地抹杀这一切。这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排斥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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