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尘土,抽打着官道两旁枯黄的野草。一支由三辆破旧骡车组成的“皮货商队”,在泥泞中艰难前行。车辙深陷,拉车的骡子喷着粗重的白气。车队领头的是老魏,他裹着一件油腻的羊皮袄,脸上刻意抹了几道灰,独臂控缰,眼神却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关卡木栅。陈衍混在伙计中间,同样一身风尘仆仆的粗布短打,头上扣着破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看似随意地靠坐在第一辆骡车车辕旁,身体却微微绷紧,一只手始终按在盖着厚重油布的车厢货物上——那下面,是分藏在多层兽皮之下的致命筒袖铠!每一辆车的“皮货”底下,都藏着足以武装数十精锐的重甲。车厢随着颠簸发出沉闷的、不似寻常皮货的摩擦声,每一次声响都敲在陈衍的心头。
关卡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几个面黄肌瘦的行商、几辆运粮的牛车,都被穿着脏污号衣的税丁粗暴地盘查着。一个尖嘴猴腮、身着青色吏服、腰挎破旧腰刀的中年税吏,正懒洋洋地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喝着劣酒。他便是此关卡的税吏头目,人称“王扒皮”,雁过拔毛,心黑手狠。
轮到陈衍他们的车队了。
“哪来的?什么货?路引拿出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税丁上前,用刀鞘不客气地敲打着老魏身下的车辕。
“回官爷,” 老魏陪着笑,努力压下独臂带来的不便感,声音带着商旅特有的圆滑,“小的是建康‘万隆皮栈’的,从吴兴收了些皮子回建康。路引,路引在这儿。”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模糊印章的纸(刘裕方面伪造的)。
王扒皮斜睨了一眼路引,根本没细看,鼻子哼了一声:“吴兴?那边可不太平啊。皮子?什么皮子?掀开看看!” 他下巴一抬,示意手下。
两个税丁立刻上前,就要动手掀盖在最上面的油布。
“哎,官爷,官爷!” 陈衍赶紧从车辕上跳下来,拦在税丁面前,脸上堆满市侩又惶恐的笑容,从怀里飞快地摸出一个小布包,不动声色地塞到王扒皮面前的桌子上,布包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里面是十几枚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子)。“一点小意思,给官爷们买碗酒暖暖身子。都是些不值钱的生皮子,又脏又臭,别污了官爷的手。”
王扒皮掂了掂布包的分量,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但也没阻止手下掀布的动作。油布被粗暴地掀开一角,露出底下层层叠叠、散发着浓烈腥膻气味的生牛皮、羊皮。税丁嫌恶地用刀鞘扒拉了几下,没发现异常。
“哼,就这点?” 王扒皮显然对那点“小意思”极不满意,贪婪的目光扫过三辆看起来沉甸甸的骡车,“吴兴的皮子?蒙谁呢!我看这车沉得不像话,底下怕是藏了盐铁吧?都给老子掀开,仔细查!”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酒气喷了陈衍一脸。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啊!” 陈衍心头一紧,脸上却更显惶恐,腰弯得更低,“小的哪敢啊!这车沉…是因为…是因为收了几件压箱底的硬货!”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给老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稳住后面车上的人。
“硬货?什么硬货?拿出来!” 王扒皮眼睛一亮,贪婪之色更浓。
“是…是小的机缘巧合,在南洋海商那儿淘换来的几件‘宝甲’!” 陈衍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据说是用南海巨蛟皮混着秘药鞣制的,刀枪难入,水火不侵!小的想着带回建康,看看能不能献与贵人,换个前程…”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爬上第一辆车的车厢,在税丁和王扒皮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掀开几层兽皮,露出了下面一个用麻绳捆扎结实的长条形包裹。
这正是陈衍预留的“后手”之一!包裹里并非真正的南洋宝甲,而是几件他们之前用焦炭炼出的、质地异常坚韧的普通皮甲胚子。但其中一件,被陈衍用淬火油反复浸泡、捶打处理过,又在表面涂抹了特制的鱼胶混合木炭粉末,呈现出一种乌沉沉、非皮非革的奇异光泽,质地也确实比普通皮甲坚韧许多。这正是陈衍准备在万不得已时抛出的“饵”!
陈衍解开包裹,费力地拖出那件特制的“南洋硬皮甲”。甲身厚重,表面布满奇特的、仿佛鳞片般的压印纹路(陈衍用木槌刻意敲打出来的),在阴沉的天气下泛着乌沉沉、不反光的冷硬质感。他故意将甲胄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示其分量。
王扒皮和税丁们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住了。这甲胄看起来确实古怪,不像中原常见的样式。
“哼,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糊弄人的破烂!” 王扒皮嘴上不信,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伸手想去摸。
就在这时!
“咻——!” 一支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毫无预兆地从旁边山坡的枯草丛中射出!目标并非人,而是直射向陈衍顿在地上的那件“南洋硬皮甲”的胸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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