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远打开书箱,里面果然放着叠泛黄的羊皮纸,每张纸上都贴着西域的植物标本——骆驼刺、沙枣花、苜蓿草,旁边用朱笔写着标注:“此草可治沙漠瘴气,西域百姓常以之为药”“沙枣花可酿蜜,味甘,能解旅途劳顿”。“先父在西域三十年,走遍了城郭村落,说这些‘小事’比战事更该被记住。”沈知远拿起张羊皮纸,上面有处烧焦的痕迹,“这是他当年遭遇战乱时,把书稿揣在怀里烧坏的,却始终没丢。”
镇煞佩的光晕突然变亮,案头的残卷自己翻开,停在“西域篇”的空白页,顾老先生的手稿笔迹与沈砚秋的批注在光晕中渐渐重合,墨色浓淡相宜,像是两人从未分开。
“去书斋看看。”林辰将残卷递给沈知远,“顾老先生的魂,在等这卷续完。”
芸香斋的门虚掩着,推门而入,墨香与芸香扑面而来,满架的书稿码得整整齐齐,从地面一直顶到房梁,每卷上都贴着顾老先生手写的标签:“农桑考”“百工记”“民俗录”。案头的油灯果然亮着,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续史记》手稿上,竟让空白页浮现出淡淡的字迹,是顾老先生的笔迹:“西域多风沙,百姓以胡杨木为屋,冬暖夏凉……”
沈知远突然指着楹柱:“先父刻的字!”
楹柱上的“待君续卷”四个字旁,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是顾老先生三十年里每天刻下的,记着“今日补写漕运故事”“明日访织锦艺人”,最新的一行是:“沈兄,西域的羊皮纸该到了吧?我把西域篇的格子打好了。”
案下的木箱里,藏着三十封未寄出的信,收信人都是“西域沈砚秋贤弟”,信封上的邮戳从“本县城隍庙”到“省城驿馆”,最后停留在“京城顺天府”,显然顾老先生一直在打听沈举人的消息。最底下的信里夹着张画,是顾老先生画的芸香斋,满架的书旁画了两个小人,一个伏案写字,一个站在旁边翻书,旁边题着“待君归,共续卷”。
油灯的火苗突然窜高,将沈知远带来的羊皮纸卷到案上,顾老先生的狼毫笔自己跳起来,蘸着墨在羊皮纸上写:“沈兄,你说的沙枣花蜜,我让药铺的李掌柜尝了,说‘甜中带润,确是好物’……”沈知远拿起另一支笔,顺着笔迹往下写:“先父说,他在于阗见过织毯的姑娘,用骆驼毛织出的星空图,比中原的云锦更灵动……”
烛影中,两个模糊的影子在案前相对而坐,一个写得疾,一个补得细,墨香在光晕中交织,竟分不清是今人的笔还是故人的魂。天快亮时,西域篇的手稿终于写完,最后一句是两人的笔迹合写的:“史者,记人记心,不独记事。”
残卷上的墨团突然散开,化作个完整的句号。
离开书斋时,沈知远将合卷的《续史记》放在最显眼的书架上,说要在这里守着,把先父和顾老先生未写完的篇章补完。“我带了西域的学生来,他们熟悉当地的故事,能把先父没来得及记的补上。”他指着书斋后院,“那里新栽了两棵胡杨,是从西域移来的,顾先生说过,胡杨能活三千年,让它陪着书稿,慢慢传下去。”
林辰摸着书箱里的镇煞佩,玉佩的墨香里混着芸香的清苦,仿佛还带着书斋的烛火气息,还有顾老先生与沈举人的笑声:“这页写完,该喝杯茶了……”星引剑的剑穗与玉佩相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应和这跨越三十年的着史之约。
城南的晨雾里,芸香斋的油灯从此彻夜不熄,沈知远带着学生们整理书稿,白天走访民间,夜晚伏案疾书,说“要让顾先生和先父的灯,一直亮下去”。书斋的楹柱上,新刻了行字:“史无尽,笔不辍,薪火传,灯不灭。”而那些藏在书稿里、刻在楹柱上、写在信中的约定,哪怕隔了三十年,哪怕人各天涯,只要有人记得、有人续写,就会像芸香斋的灯火,永远照亮历史的角落,让每个被遗忘的名字、每个民间的故事,都能在书页里找到归宿,让“待君续卷”四个字,最终化作“薪火相传”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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