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丹房的青砖被晒得发白,脚底板踩上去能觉出细密的灼痛,连穿堂风都带着股灼意,吹在脸上像贴了片烫人的铜。玄元提着竹篮往后山去,篮子是新编的,竹篾泛着青,装着尹喜要的金银花,刚采的花苞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碎光,碰一碰,露水就顺着花瓣滚落,在竹篮底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走在蜿蜒的石板路上,石板被晒得发烫,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热的铁板上。神念却没闲着——黄庭里的金珠正随着脚步轻轻晃,像系在腰间的玉佩,每走一步,光就顺着气脉淌一寸。过阳关时,光尾扫过曾经淤塞的地方,留下酥酥的痒,比静坐时更鲜活;绕尾闾时,光贴着脊椎的弧度往上爬,像藤蔓缠着老树,稳得很。
“别以为走路就不用守了。”尹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背着个药篓,篓里装着半篓晒干的艾草,压得篓绳微微弯,手里拄着根枣木杖,杖头被磨得油亮,刻着朵简单的艾叶纹。“行止坐卧,都得提着那点意,像护着怀里的炭火,不能让风灭了。”他说着,枣木杖往路边的石头上一拄,杖头的影子在地上晃了晃,像个小小的惊叹号。
玄元这才发现,刚才被路边的野菊吸引,神念散了一瞬——那野菊开得正盛,黄灿灿的花瓣沾着绒毛,风一吹就晃,像群扑扇翅膀的小蝴蝶。就这一闪念的功夫,黄庭里的金珠光就暗了暗,像被风吹过的烛苗,边缘还泛起层淡淡的灰。他赶紧收神,让神念像层薄纱,轻轻裹住金珠,果然,光又亮了些,连脚步都觉得轻快了,像卸下了鞋里的沙。
山路旁的酸枣枝刮到裤腿,粗粝的刺勾住了布纹。玄元侧身避开时,忽然想起尹喜说的“随动而守”,特意让金珠的光顺着动作淌——侧身时,光就往肋下的气脉里钻,避开时,光又顺着腰侧的气脉往回绕,过夹脊时竟比静坐时更顺,像水流跟着船的转向走,连气脉壁上那些细密的纹路都被光扫得发亮。
“你瞧这溪水。”尹喜指着路边的涧水,水流绕着石头转,在石根处打了个旋,却始终朝着下游走,波纹里还映着天上的云,慢慢飘。“它没想着‘我要往东’,可每一步都没往西,这就是‘行中守’。”他弯腰掬了捧水,水珠子从指缝漏下去,在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啪”地往玄元脸上泼了泼。凉意激得玄元一个激灵,像被泼了盆薄荷水,神念反倒更清了,连气脉里的光都跟着颤了颤,亮得更匀。
走到半山腰,有段路特别陡,石阶被雨水冲得光滑,像抹了层油。玄元累得喘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一松劲,金珠的光又颤了颤,像要从气脉里跳出来。尹喜用枣木杖敲了敲他的膝盖,杖头的暖意顺着布料传过来,带着点枣木的香:“喘气也能守,吸气时让暖意往下沉,像往井里打水,越沉越稳;呼气时让光往上浮,像风筝顺着风往上飘,却始终攥着线。像拉风箱,一推一拉都连着劲。”
玄元试着照做,吸气时,神念跟着往下沉,金珠的光就往丹田深处钻,带着股沉甸甸的暖;呼气时,神念轻轻往上提,光就顺着气脉往喉头涌,却不碰鹊桥的关隘。果然,喘气时金珠的光也跟着起伏,像潮汐跟着月亮走,连呼吸都变得匀了,先前的气喘吁吁像被这股劲抚平了,胸口的闷也散了。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吃饭时的光景——那日尹喜做了南瓜饼,金黄的饼皮上撒着芝麻,刚出锅时冒着热气,香得人直咽口水。他急着夹饼,手被烫得缩了缩,神念也跟着慌了,金珠的光“噌”地往食道方向飘,差点就从下鹊桥泄了。那时还怨碗太烫,如今才明白,不是碗的错,是自己没守住那点意,像捧着碗热汤却松了手,洒了汤,也烫了自己。
“想啥呢?”尹喜的枣木杖又敲了敲他的脚踝,那里有块浅褐色的疤,是去年采药时被蛇咬伤留下的,“脚下的石头都快被你踩翻了。”
玄元赶紧回神,见自己的脚正踩在块活动的石头上,石头晃了晃,差点把他崴着。他稳住身子时,特意让金珠的光往脚踝的气脉里钻,那疤底下的气脉曾像条堵死的小渠,此刻被光一照,竟传来久违的暖,像晒过太阳的药膏,熨帖得很。
再往上走,路边出现片野薄荷,绿得发黑的叶子沾着露珠,风一吹就散出清凉的气。尹喜摘了片,揉碎了递给他:“闻闻,醒神。”薄荷的凉混着药香钻进鼻孔,玄元忽然懂了,这“行中守”不是让脚步变慢,是让神念与动作合在一处,像左手扶犁,右手扬鞭,看似各做各的,实则劲往一处使。
下山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石阶上,像幅活动的剪影。玄元的竹篮已装满了金银花,沉甸甸的,篮沿的花穗垂下来,扫着他的小腿,痒痒的。神念始终护着金珠,光淌过气脉时,在脚踝的旧伤处留下淡淡的暖,像贴了片刚焐热的膏药,连走路都不觉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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