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前半夜还挂着半轮月亮,后半夜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得青瓦直跳。
安燠被雷声惊醒时,怀里的程砚已经坐起身,熊耳在枕头上支棱得像两把小蒲扇。
"那雷不对。"他掀开被子,光脚踩在青砖地上,"刚才那声炸雷,震得地脉都晃了。"
安燠拽住他棉袍后领:"外头雨大,你穿双鞋——"话没说完,又是一道紫电劈开云层,青白色的光把窗纸映得透亮。
两人同时冲到廊下,就见共业碑所在的山坳方向腾起刺目紫光,那雷竟像长了眼睛,直端端劈在碑顶。
"碑!"安燠攥紧程砚的手腕。
共业碑剧烈震颤,碑身原本流转的蓝光被紫雷压成暗纹,却始终没裂开半道缝。
最奇的是那雷力撞在碑上,竟像滴进墨池的银汞,顺着碑身纹路渗进地里,又从四面八方的地脉涌出来,化作细碎银芒洒向整座山。
程砚的熊耳被雨水打湿,垂在额角:"这碑...在吃雷?"
"吃雷修炼?"安燠抹了把脸上的雨珠,"我那躺赢系统都没这本事。"话虽调侃,指尖却掐进掌心——上回共业碑有动静,还是山民自发刻下第一条"护幼者得助"的时候。
如今突然引雷,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
第二日清晨,山坳里飘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安燠端着程砚熬的桂花粥跨出门槛,正撞进抱着石头狂奔的赵三怀里。
"安主席!
您瞧!"赵三举着块鸽蛋大的晶石,雨水在石面滚成小珍珠,"我家门槛底下冒出来的,捂手心里暖乎乎的,我娘摸了摸老寒腿,说今儿居然不疼了!"
老陶拎着三只猫从巷口转过来,猫爪子各扒拉着块晶石:"我家房檐下也有,这猫叼着石头直往我被窝钻,合着知道给我捂脚?"
张婶的米袋这回没漏米,倒漏出半把晶石:"刚去井边打水,桶里浮着七八块!
山民们都说这是天赐灵物,要摆香案供起来——"
安燠捏着赵三递来的晶石,指腹触到凉意里裹着的温软,突然冷笑:"天赐?
上回天庭使者嫌咱们规矩碍眼,这回就送甜枣?"她把晶石往程砚手里一塞,"你说他们是不是觉得,给块糖就能哄得山民拆了共业碑?"
程砚正蹲在院角检查被雨打歪的蜂箱,闻言抬头:"我这就去神核树看看。"他扯了把油布往头上一裹,踩着湿滑的青石板往山顶跑,熊尾巴在棉袍底下甩得生风——那棵神核树是地脉眼,共业碑的根基就连在树心。
等程砚浑身滴水地回来时,安燠正蹲在堂屋地上整理新规试点名单。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掌心摊开半片焦黑的符纸:"树心里嵌着道符诏,金漆写的'赦逆神之罪',说只要毁碑归顺,赐你散仙位,我复熊神真位。"
安燠的毛笔"啪"地掉在纸上,墨汁晕开个小蘑菇:"他们倒会挑饵食——散仙听起来威风,实则受天规管束;熊神真位?
你当年不就是嫌仙班规矩太死,才下凡当山神的?"
程砚把符纸扔进火盆,火星子"噼啪"舔着金漆:"我要那虚名做什么?"他蹲下来,用指节蹭了蹭安燠发顶,"你在这儿,这儿就是我的神位。"
话音刚落,安燠胸口一热。
那本用山茶花汁装订的《心意公约》"刷"地从木匣里飞出来,封皮上的狐狸纹路泛着微光,竟与昨夜的雷芒产生共鸣。
她突然按住额头:"我早该想到!
他们不是来收服,是来分化!"
"分化?"程砚递来杯姜茶。
"晶石能驱寒疗疾,符诏许神仙功名。"安燠捏着公约站起,纸页在她指尖簌簌响,"这是要让山民觉得,跟着天庭能得好处;让咱们觉得,归顺能换前程。
等人心散了,共业碑自然不攻自破。"
她抓起炭笔在公约最后一页唰唰写:"得增补新规第三条——凡受外来利诱而背叛共业者,其过往功德清零。"
消息传开时,山民们正围在共业碑前看晶石。
老陶摸着猫爪子上的石头笑:"安主席说得对,咱们修山路换的陈艾,收留猫换的米,可比这石头金贵。"张婶把晶石塞进米袋:"明儿我就把这些石头分给南边发水的村子,就说这是'济困者受福'的新功德。"
暮色漫上山头时,安燠站在院门口,看程砚帮赵三修漏雨的房檐。
熊耳被夕阳染成蜜色,他仰头递瓦时,后颈还留着昨夜共业碑烙下的淡蓝印记。
"程砚。"她喊他。
"嗯?"
"夜里我想去共业碑看看。"安燠望着渐暗的天色,碑顶的紫光又开始若隐若现,"总觉得...这雷,还没劈完。"雨丝裹着山雾漫过来时,安燠正蹲在共业碑前。
她指尖捏着块羊脂玉佩,表面被岁月磨出层温润的包浆——这是她刚穿成玉面夫人那会儿,系统第一次惩罚掉落的东西,当时穷得连买糖葫芦都要跟小妖们赊账,全靠典当了半块玉佩才熬过青丘山那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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