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羽那一揖，如同无形的惊雷，在讲法堂每一位旁观者心头炸响。药王谷天骄，向来眼高于顶，竟会对一个清虚宗外门杂役、一个他所轻视的“灵厨”行礼致意？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堂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凝固在那一立一躬的两人身上。
苏婉侧身避过南宫羽的全礼，只受了半礼，神色依旧平静：“南宫师兄言重了，同门互助，分内之事。”
她越是这般宠辱不惊，南宫羽心中那份异样感便越是强烈。他直起身，清冷的目光落在苏婉身上，之前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探究，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以及她所代表的“道”。
“苏师妹过谦了。”南宫羽开口，声音较之前少了几分疏离的凉意，“此法思路清奇，效如桴鼓，绝非‘雕虫小技’四字可以概括。看来，我对灵厨之道的认知，确有偏颇。”
他此话一出，药王谷弟子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但无人再敢出言质疑。清虚宗众人则是心情复杂，既有扬眉吐气之感，又因这荣耀来自于一个“非正统”的灵厨而有些不是滋味。楚瑶更是死死攥紧了衣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不过，”南宫羽话锋一转，眼中重新燃起属于天骄的锐意与好胜心，“仅凭一例，尚不足以窥全貌。我辈修士，究理问道，当以实践验证真知。苏师妹，可敢与我赌上一局？”
来了。苏婉心中暗道，该来的总会来。她抬眼，迎上南宫羽的目光：“南宫师兄想如何赌？”
“简单。”南宫羽袖袍一拂，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却多了几分郑重，“你我各选一名症状相似、皆因修炼出岔导致灵力郁结、经脉受损的弟子。我以丹堂之法医治，你以灵膳之道调理。三日为限，看谁之法，更能助其疏导郁结，稳固根基，甚至……有所精进！”
赌斗！
而且是公开的赌斗！一方是药王谷百年不遇的天骄，另一方是清虚宗近来声名鹊起的灵厨！这消息若传出去，必将轰动整个宗门！
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声。
“南宫师兄竟要亲自出手？”
“和苏婉比？这……未免太抬举她了吧？”
“三日？灵力郁结之症最是麻烦，三日能有多大效果？”
“这下有好戏看了！”
林风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这赌约对苏婉而言，压力太大，无论输赢，恐怕都会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然而，苏婉却在他开口之前，缓缓点了点头：
“可。”
一个字，清晰而坚定。
南宫羽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好！爽快！既然如此，我们便立下规则：其一，所择弟子，需经双方共同确认，症状、修为相当；其二，医治过程，不得使用超出其修为承受范围的猛药或灵膳；其三，三日后，由我药王谷随行执事与贵宗丹堂孙长老共同查验结果，以示公允。苏师妹意下如何？”
“公平。”苏婉颔首。南宫羽提出的规则，并未偏袒自身，甚至考虑到了她的修为限制，算是公允。
“既然如此，我们这便去寻那合适的弟子。”南宫羽行事雷厉风行，当即就要行动。
“且慢。”苏婉却出声阻止。
南宫羽挑眉看她：“苏师妹反悔了？”
“并非反悔。”苏婉摇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南宫羽身上，“既是赌约，岂能无彩头？”
南宫羽一怔，随即失笑：“倒是我疏忽了。不知苏师妹想要何彩头？”
苏婉沉吟片刻，道：“我若侥幸胜出，希望南宫师兄，能允我翻阅你药王谷关于《百草异闻录》中，‘南疆瘴林篇’与‘云海奇植篇’的副本。”她在韩长老手札中多次看到引用此书的记载，知晓这是药王谷不传之秘，记载了无数外界难寻的奇异植物特性，对她推演新灵膳至关重要。
这个要求，不可谓不惊人！《百草异闻录》乃药王谷核心典籍之一！
药王谷弟子们顿时哗然，连南宫羽都露出了讶异之色。他深深看了苏婉一眼，此女志向，果然不小。
“可。”南宫羽并未犹豫太久，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若我胜出，也不要你之物。只需你答应，入我药王谷，做一药膳童子，潜心修习丹道，摒弃那灵厨小道，如何？”
他要的不是物，是人！是要从根本上否定她的道，让她归入丹道正统！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这赌注，太大了！
楚瑶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快意，若苏婉输了，被带入药王谷为仆，那才真是永无出头之日！
所有人都看向苏婉，等待她的回答。这已不仅仅是技艺之争，更是道统之争！
苏婉迎着南宫羽那带着压迫感的目光，嘴角却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自信。
“我的道，不在丹堂，亦不在药王谷。”她声音清越，如同玉磬轻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灵厨非小道，乃调和鼎鼐、滋养众生之道。此赌，我若输，自愿封灶，此生再不提灵厨二字，并奉上我所有研究心得。但入药王谷为仆……恕难从命。”
她可以接受失败，甚至可以放弃灵厨之名，但绝不会否定自己的道，更不会屈身为仆！
南宫羽瞳孔微缩，看着眼前这个修为低微，却脊梁挺直、道心坚定的女子，心中竟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名为“敬意”的情绪。他沉默片刻，忽然朗声一笑：
“好！有志气！那便依你！你若输，封灶献书！我若输，《百草异闻录》副本，双手奉上！”
赌约，至此正式立下！
讲法堂内，气氛瞬间被点燃。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已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比试，而是两种不同理念的碰撞，其结果，或许将影响深远。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去寻人。”南宫羽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外走去，药王谷弟子紧随其后。
苏婉对林风等人微微点头示意，也迈步跟上。
一场万众瞩目的赌斗，就此拉开序幕。
而苏婉不知道的是，在人群角落，丹堂孙长老看着她和南宫羽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沉算计的光芒。
“机会……来了。”
他低声自语，身影悄然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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