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的青石板总像刚哭过,湿漉漉的泛着冷光。我搬进37号那天,槐树上的晴天娃娃正被雨打得发抖,白布身子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坠着,红绳在脖子处勒出道深痕,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别碰那东西。"隔壁的刘阿婆倚着门框,手里的竹篮晃悠着,装着刚买的豆腐,白嫩嫩的,像块没染血的骨头。她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条缝,盯着树上的白布团,"前阵子陈家丫头就在这棵树下......"她突然闭了嘴,往我身后瞅了瞅,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转身进了屋,木门"吱呀"一声,像被掐住的喉咙。
陈家丫头。这个名字在潮湿的空气里发了霉,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
我租的房子是陈家老宅,十年没人住过,墙皮掉得像块烂疮。房东交钥匙时,手在抖,说"夜里听见唱歌别开门"。我当时只当他老糊涂,直到第一个雨夜,听见窗外传来"沙沙"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撩开窗帘一角,我看见那个晴天娃娃。白布被雨水泡得发胀,墨笔画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光,嘴角咧得极大,几乎要撕裂脖子。更吓人的是,树下站着个小小的影子,穿件红得刺眼的裙子,正仰着头,对着树上的布娃娃说话,声音细得像线:
"晴天娃娃呀,晴天娃娃,请让明天的天气天晴吧......"
我攥着窗帘的手猛地收紧,布料被掐出褶皱。那声音太清楚了,就在窗台下,带着股湿漉漉的寒气,像有人把冰锥塞进我耳朵里。
第二天雨没停。我蹲在槐树下抽烟,看见树坑积着的水里漂着个东西——是只红绸带,边缘绣着小蝴蝶,被水泡得发灰,像只死透的虫。指尖刚碰到绸带,手背突然一凉,抬头看见个穿红裙的女孩站在面前,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同款红绸带。
"那是我的。"她的声音比昨天更清楚,皮肤白得像泡了水的宣纸,嘴唇却红得发紫,像冻坏的浆果。她的鞋上沾着泥,裙摆还在滴水,站在那里,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
"你是谁?"我把烟扔在水里,火星"滋"地灭了,像被掐断的尖叫。
"陈念。"她歪着头,辫子垂到胸前,辫梢的红绸带晃了晃,"我在等天晴,放风筝。"她指着树杈,那里确实挂着个风筝骨架,蓝布面烂得只剩几根丝,像只断了翅膀的蝴蝶。
我突然想起房东的话,后背一阵发麻。陈家丫头十年前就死了,死在这棵树下,死的时候也穿着红裙子。
"你别装神弄鬼......"我的声音发颤,脚往后挪了挪,踩在水里,溅起的水花打在她的鞋上,她却像没感觉。
她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颗尖尖的牙:"晴天娃娃呀,如果明天还下雨......"她的眼睛瞟向树上的白布团,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就砍掉你的头。"
话音刚落,树上的晴天娃娃突然剧烈摇晃,红绳"啪"地绷直,勒得白布陷进去,像要把里面的东西挤出来。我看见布团里滚出个黑糊糊的东西,掉进水里,是颗用墨笔画的眼珠,正对着我翻白。
等我再眨眼,红裙女孩不见了,只有树坑里的红绸带还在漂,像条流血的蛇。
对门的虎子说,那个晴天娃娃是陈念自己做的。十年前她死的那天,也是连阴雨,八岁的小姑娘蹲在槐树下,用妈妈的白围巾缝了个布团,红绳缠脖子时,她妈妈还笑她"勒太紧会喘不过气"。
"后来她就真喘不过气了。"虎子的胳膊上有道月牙形的疤,说是被陈念的风筝线划的。他往树上瞅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我爸说,她的头就挂在这棵树上,挂了三天才被发现,脖子那里......就像被红绳勒过。"
虎子的爸是老巷的片儿警,当年第一个赶到现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穿过警服,整天抱着个酒瓶子,看见穿红裙的女孩就发抖。
第七天,雨还没停。
老巷的积水漫到小腿肚,青石板上的青苔滑得像抹了油。我半夜被冻醒,听见院里有脚步声,"啪嗒、啪嗒",踩着水,围着槐树转。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月光透过雨帘,照见个小小的影子——陈念正踮着脚,够树上的晴天娃娃,红裙在风里飘,像团烧起来的血。
她的手指刚碰到红绳,树上的布团突然炸开,白布里滚出堆黑头发,缠着颗烂掉的眼珠,"咚"地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脸上,她却没躲,反而咧开嘴笑,露出的牙上沾着点红。
"砍头......该砍头了......"
她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像根冰针。我猛地拉上窗帘,后背抵着墙,心脏撞得肋骨生疼。这时才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东西——是那个晴天娃娃,脖子处的红绳松了,墨笔画的眼睛盯着我,嘴角的笑歪歪扭扭,像被人撕开的。
第二天一早,收废品的老张死了。
他趴在槐树下,头不见了,脖子那里平得像被刀削过,伤口处的肉翻着,白花花的,混着黑泥和雨水,像块烂掉的豆腐。他的三轮车翻在旁边,车斗里的废铁撒了一地,其中根锈铁钩上缠着块白布,正是晴天娃娃身上的布,布角还沾着几根黑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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