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轩辕霆那令人心碎的过往，圆圆的小心脏像是被泡在了酸水里，又软又涩。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却显得无比孤寂落寞的大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对他好一点！
“大叔，你等等我！”圆圆说着，哧溜一下滑下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就蹬蹬蹬跑到门口，对着外面值夜的侍女小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热水、干净的面巾、澡豆、甚至一套看起来料子普通但尺寸明显是成年男子的换洗衣物就被悄悄送了进来——
显然是动用了喻霄那边的资源，虽然对这位突然出现在小郡主房中的陌生男子充满警惕，但在圆圆坚持下，还是照办了。
圆圆指挥着将浴桶和热水安置在屏风后，然后叉着腰，小大人似的对还愣在原地的轩辕霆说：“大叔，你快去好好洗洗！身上都臭啦！”
她皱着鼻子，做出嫌弃的小表情，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真正的嫌弃，只有纯粹的关心和一点点的……期待？
轩辕霆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水桶，再看看那个忙前忙后、小脸因为跑动而红扑扑的丫头，心中五味杂陈。
多少年了？他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习惯了与污垢尘埃为伴，用这种外在的邋遢来麻痹内心的痛苦。
此刻，被一个小丫头如此“嫌弃”又如此关切地要求洗漱，这种感觉陌生得让他无所适从。
他想拒绝，想立刻离开，回到他熟悉的阴影和孤寂中去。
可当他触及圆圆那双亮晶晶、满是期待和不容置疑的大眼睛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哑声道：“……好。”
他起身，走向屏风后。热水氤氲的蒸汽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也仿佛暂时驱散了他周身那化不开的阴郁。
圆圆则在外面兴奋地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平时“研究”各种玩意儿时用的、没开刃的小银刀（被她磨得锃亮），还有一把黎梦染给她梳头的、镶嵌着宝石的玉梳。
她坐在床边，晃荡着小短腿，等着大叔出来。
过了许久，水声停歇，屏风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有些迟疑地走了出来。
当看清洗漱完毕的轩辕霆时，圆圆的小嘴瞬间张成了“O”型，眼睛瞪得溜圆！
洗干净脸和头发后，露出的是一张极其英俊却饱经风霜的脸庞。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山脊，下颌线条刚毅分明。
虽然眉宇间依旧凝聚着散不去的沉郁与沧桑，眼角也有着细细的纹路，但那份被污垢掩盖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棱角，此刻显露无疑。
湿漉漉的墨发被他随意披在身后，还在滴着水珠，更添几分不羁。
“哇……”圆圆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她从小生活在美人堆里——爹娘都是绝世容颜，身边的叔叔阿姨哥哥们也没一个难看的，早就养成了十足的颜控属性。
此刻看到洗干净的大叔竟然这么帅，小心脏怦怦直跳，比收到新点心还开心！
“大叔！你快坐下！”圆圆迫不及待地跳下床，拉着还有些不自在的轩辕霆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轩辕霆身体僵硬，他这一生，何曾被人如此“摆布”过？即便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对他。
可看着镜子里那个小丫头拿着小银刀和玉梳，一副跃跃欲试、信心满满的小模样，他心中那点抗拒，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他闭上眼，索性任由她折腾。
圆圆先是拿起玉梳，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他那纠结打结的长发。
她的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偶尔会扯痛他，但她会立刻小声说“对不起哦大叔，我轻点”，然后更加小心。
她一边梳，一边碎碎念：“我爹爹的头发可好梳了，又顺又滑，我经常帮他梳头，他可喜欢了……”
轩辕霆闭着眼，感受着那双柔软的小手在自己发间穿梭，听着那絮叨，心中一片宁静。
这种被当成“家人”一般对待的感觉，陌生得让他想落泪。
梳通了头发，圆圆又拿起她那把小银刀，凑近他的脸，小脸严肃：“大叔，我要帮你刮胡子啦！你别动哦！”
轩辕霆眼皮微跳，以他的肉身强度，寻常刀剑难伤，这小丫头的玩具刀……但他还是没有动，甚至刻意收敛了护体罡气。
圆圆屏住呼吸，小手稳得出奇（毕竟也是鼓捣过精细药草和符纸的），学着记忆中看到过的爹爹刮胡子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刮掉那些凌乱的胡须。
冰凉的刀锋贴着脸颊划过，带着一种奇异的痒意。
过程有些漫长，但圆圆极其耐心。当最后一点胡茬被刮干净，露出一整张光洁俊朗的脸庞时，圆圆放下小刀，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大眼睛里满是惊艳和满意。
“好啦！”她得意地宣布，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
轩辕霆缓缓睁开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没有了胡须的遮掩，那张脸清晰地展露出来，除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郁，几乎与他年轻时别无二致。
只是眼神，不再有当年的锐利张扬，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荒凉。
圆圆越看越满意，小胖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颜控属性彻底爆发，用宣布重大决定的语气，认真地说道：
“大叔，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她拍着小胸脯，一副“我罩你”的架势，“你长得这么好看，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太可惜啦！
等我玩够了回家，你就跟我回王府去！我帮你找你的妻子和女儿！我爹爹娘亲可厉害了，还有影宗的叔叔阿姨们，肯定能帮你找到的！”
听着这童言稚语，看着镜中小丫头那信誓旦旦、仿佛无所不能的认真模样，轩辕霆心中最坚硬的地方，彻底坍塌了一角。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收留”，并且许诺帮他寻找失散的至亲。
这承诺如此天真，却又如此真挚，带着一股能撼动人心灵的力量。
他没有笑她不知天高地厚，也没有解释寻找有多么困难。
他只是看着镜中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眼睛亮得像星辰的小丫头，许久，许久，最终，那紧抿的、带着苦涩弧度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真实的弧度。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沙哑地应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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