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亮得刺眼。林深站在发言台前，西装袖口还沾着实验室的酒精味。话筒里传来他沉稳的声音：“各位媒体朋友，今天我们发布的，是一份关于马里亚纳海沟生态危机的完整调查报告。”
大屏幕亮起，首先是巨型生物的全景扫描图，幽绿的甲片与发光息肉在黑暗中舒展；接着是质谱分析图，聚苯乙烯微球与重金属颗粒像血点般密布；最后定格在基因序列对比图——那段嵌入线粒体的人类基因片段，正与二十年前的失踪矿工档案重叠。
“这不是自然演化，是人类活动催生的生态悲剧。”林深指向屏幕上的采矿船轨迹，“蓝鲸资源为追求深海矿产，持续三十年向海沟倾倒有毒尾矿。这些‘工业垃圾’在海沟高压环境中被压缩、富集，最终被一种原始节肢生物吸收。它的基因被强行改写，成为‘活体净化器’，却也因此变异成威胁生态的‘怪物’。”
台下哗然。有记者举手：“请问林教授，蓝鲸资源是否承认这些指控？”
林深接过助理递来的平板，调出一段录音。电流杂音中，仍是那个沙哑的男声：“……实验体必须清除，否则矿脉暴露，舆论会毁了我们……”
“这是蓝鲸资源前首席科学家的工作日志录音。”林深的声音冷下来，“我们已经将所有证据提交国际海洋法法庭，同时联系了全球十三家环保组织，启动联合调查。”
发布会结束时，窗外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在林深肩头投下金斑。苏念抱着平板从后门进来，眼底泛红：“媒体反应比预期好。环保频道的直播观看量破了千万，网友在自发转发那只生物的发光符号——他们说那是‘深渊的求救信’。”
“但蓝鲸不会坐以待毙。”周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拎着工具箱，工装裤沾着机油，“我黑进了他们的内部系统，发现他们在联系私人武装船队，目标是……”他顿了顿，“我们上次下潜的海沟坐标。”
林深的瞳孔收缩。他想起新闻发布会上，有蓝鲸高管意味深长的冷笑：“有些人总以为，曝光就能改变什么？”
深夜的实验室像个蜂巢。苏念守在全息投影前，手指划过巨型生物的最新活动轨迹。屏幕上，代表生物的红点正从原海域向东北移动，途经一片海底热泉区。
“它再往那边去。”苏念调出热泉的成分分析，“那里富含硫化物和矿物质，是天然的‘净化池’。它的甲片在吸收重金属，息肉在分解塑料微粒——它在自我修复，也在修复环境。”
周川调试着新修复的潜水器：“老大，尾翼零件到了，这次能下潜到米。我加装了声学追踪器，就算被干扰也能锁定生物位置。”
林深盯着投影里的红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胸口的硬盘。那里存着矿工家属的联系方式——当年失踪的工人里，有个叫王强的，女儿今年刚考上海洋大学。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父亲的下落。
“准备下潜。”他说，“这次不只是采样，是去确认……它是否还活着，以及，我们能为它做些什么。”
“蛟龙-Ⅸ”号再次下潜。深度表突破10,000米时，舱内的气压声变得尖锐。林深盯着观察窗，海水泛着比上次更暗的靛蓝，仿佛连光线都被污染稀释了。
“声呐有回波。”苏念的声音从操作台传来，“目标在前方800米，移动速度比上次慢了15%。”
周川调整推进器：“它在调整姿态，像是在……等待？”
话音未落，探照灯的白光里浮现出熟悉的轮廓。那只巨型生物正悬浮在热泉上方，甲片上的幽绿光芒比上次暗了许多，触须上的发光息肉却更密集，组成复杂的螺旋图案。
“它在发光。”苏念的声音发颤，“不是警告，是……欢迎？”
林深调整观察窗的焦距。生物头部裂开的口器里，没有利齿，反而露出几簇柔软的粉色组织，像在展示某种信任。
“苏念，检测水质。”
“热泉区重金属浓度下降37%，塑料微粒减少29%。”苏念盯着实时数据，“它在净化这片区域！甲片吸收的毒素通过触须排入热泉，被矿物质中和了！”
周川突然指向声呐屏：“老大，看这个——生物周围出现了小鱼群！”
监控画面里，几条银色的深海鱼正试探着靠近生物，最终停在它身侧，啄食甲片上脱落的黏液。那黏液不再是黑色，而是半透明的胶质，带着淡淡的荧光。
“它在改变局部生态。”林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它不是怪物，是医生。用最笨拙的方式，给被人类伤害的海洋治病。”
生物突然动了。它的触须轻轻扫过潜水器外壳，刚毛不再像钢针，反而带着某种温软的触感。发光息肉的螺旋图案变换着，苏念快速记录：“这是……摩尔斯电码？S-O-S？不，是‘T-H-A-N-K’……谢谢？”
舱内一片寂静。林深想起第一次见到它时，它张着血盆大口冲来；想起它受伤时渗出的塑料碎片；想起基因里那段属于矿工的人类片段。原来所有的“攻击”，都是恐惧与求救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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